作者简介:马高山,男,年出生于甘肃武威,年毕业于武威教育学院,曾在高坝镇一所小学工作,现在酒泉市肃北县一家企业上班。 千山万壑脚下过 ——心灵之旅 我不止一次乘大巴沿连霍高速公路、马鬃山公路和京新高速公路去肃北上班。每一次暂离这栖身之地,对我而言没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送别,但在车起动的瞬间,在渐渐摆脱车水马龙、人声喧闹的钢筋水泥构成的空间束缚的同时,我的眼角禁不住浸出了泪水。家,如同人生中的驿站,在没有消除鞍马劳顿、没有饱尝它的温暖之际,跋涉者又匆匆起程踏上漫漫西去之路。 汽车宛如甲壳虫在黑如带子的公路上疾驰,暂居在甲壳虫内的高等智慧生物——人,或昏昏欲睡渐入梦乡,或思绪翩翩一次又一次地演绎着心灵之旅…… 晨曦里,母校的轮廓进入视野后又渐渐远在了身后,尘封多年的记忆一闪,老师、同学……这些记忆的珍藏把思绪拉回披星戴月寒窗苦读中,恰同学年少,朝气蓬发,从师笃学,怀“立马昆仑,泛舟沧海。”之志,遨游于书山学海。但莘莘学子,凤毛麟角者少之又少,回首前尘,羞对“慕鸿鹄而高飞”之志,愧对恩师春蚕吐丝、蜡烛燃泪般的哺育!铭记闪耀至理光彩的《师说》,敢笑侪辈妄自尊大,自以为师的鄙陋行径。师,师之师皆圣人也!百善孝为先,万尊师为首! 西部花城镍都,紫荆花的色泽和芬芳是留给路人隽永的回味,真想驻足前往探寻般地亲近那神秘丽靬,但疾驰的车轮把视野带到了蓑草连片、童山秃岭逶迤西去、苍茫辽阔的山丹草原。朝阳中一条土黄色的如带状的古建筑物时断时续横亘于砾石、荆棘和败草之间,任风吹雨打,初颜消失魂魄依在;看日出日落,无言诉说岁月沧桑;望月升月沉,傲然面对凄清的漠风。它少了八达岭上游人如织的喧嚣,没有砖石结构带来的荣耀,就地取材,质朴的黄土夯实成不屈的脊梁!光阴荏苒,“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这穿越时空撩人思绪的心声让人不由得联想翩翩,无论孟姜女千里寻夫送寒衣是何等悲怆,无论将军的白发征夫的泪是多么的凄凉,无论边塞的羌笛声是那样哀惋,无论关隘的雄姿是如何阻挡异族入侵的铁骑,无论“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何等卑微……“万里长城万里空”,时代的跃进,有识之士挥毫写下了这卓有远见的慷慨之句!长城,早已完成了它肩负的固边使命;长城,它永远是炎黄子孙抵抗外侮不屈不挠的精神象征!“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长城,这体现着祖先智慧的堪称人工国防工程奇迹,随岁月的进程留给后人的是永远的遐思和启迪——用知识和科技铸造的国防力量才是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 回顾,单于痛失祁连山、焉支山的凄唱,裴矩于张掖辅君开创“世博会”之先河,西路红军浴血奋战高台,霍去病率土率将士酣饮“酒泉”,东风航天城频传振奋人心的捷报,嘉峪关城楼的雄姿,“铁人”的传奇……历史的荣辱催人奋进,“天做棋盘星做子,谁人敢下?地做琵琶路当弦,谁人敢弹?”这耸听危言已失去了它原有的震慑力,勤劳、坚强、勇敢、智慧的中华儿女在苍穹中、大地上留下了耀目的足迹,谱写了灿烂的篇章!苍凉的西部,因人而产生灵气,才俊辈出;因人而产生了底蕴深厚、引以为豪的风土人情、文化积淀;因人而产生一个个缠绵、惊心动魄的故事;因人而改变着自然环境的原貌,林立的风电场,连片的光伏电场,密如蛛网的高压输电网,悄然远去的公路、铁路,还有那给蓝天镶了一道灰边的烟尘,黑色和白色的垃圾……这既是人类的杰作,也是杰作背后的隐患,曾有人说“不要让眼泪成为地球上的最后一滴水!”我说:“不要让烟雾和垃圾成为地球上的最后一道风景!”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是诗圣杜甫在咏唱!夕阳里,昭君的安息之地已遥遥在望。王昭君,这个临出塞时汉元帝仅谋一面的后宫佳丽,给一代帝王留下的是梦中相约而雁鸣醒梦的伤感思念!出塞和亲,稳固边疆,千里迢迢,相思悠远,距离产生思念,产生情感,这种情感有的会随岁月的流失而更加深沉、缠绵,有的会因事态的发展造成心灵的疮痛。康熙帝远嫁爱女蓝齐儿后的情感经历,理当属于后者。曾读过“但愿人常散不常聚”的句子,那是人心叵测、世风低下、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之境中人的无奈心态的悲凉写照。“人非草木,熟能无情?”时光如过隙白驹,痛叹间岁月漂白了双鬓,茫然回顾只有自己的身影永远忠实地伴着自己,生命在蹒跚前行中悄然缩短行程!无数次也曾期盼“但愿人长久”的生活图景,真怕有那么一天,因社会时代发展中产生的人性的弱点而导致亲情的淡漠,最终使落魄者发出凄惨绝望的哀嚎! “山坡是主人是客”,徘徊在山巅的一抹静静的夕阳告诉我。数千年的文明的演化,人类适应自然、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生生不息,创造了灿烂、辉煌的文明,堪称生物群中智慧高度发达的姣姣者,但对于历经沧海桑田的大自然和神不可测的宇宙,人,只是红尘中的匆匆过客…… 千山万壑脚下过,一日行程二千里。日坠西山星光闪烁,卸下一路风尘置身于茫茫戈壁、深山中,无丝竹之乱耳,无噪音之扰心,或借孤灯翻阅诗书,或倾听隔壁传来的时断时续的清幽禅音,或临窗仰望月光勾勒出的大山的幻影,孤寂的心不由得发出“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喟叹!“月是故乡明”,家,人生温暖的港湾,身心疲惫的游子唯一的栖息地;工作点,人回报社会实现自身价值之地;路途,是联络家和工作点的纽带,也是人生风风雨雨的轨迹。纵然千山万水脚下过,纵然风雨飘摇路坎坷,人,不能像行尸走肉样的活着。生活便是奋斗,生活便是奉献,生活便是创造!回首,我们仰慕先辈的卓绝智慧和千秋伟业;展望,我们不惧生活中的电闪雷鸣而奋然前行。自然因云诡波谲晨曦夕照而壮丽无比,人生也因风雨兼程自强不息而风光无限! 而当再次乘车返回时,近乎封闭的心又一次经历着从寂静到喧闹的漫漫里程。 .12.20于武南 戈壁红柳 一 宏兴物流公司的中转站地处茫茫戈壁滩,夏秋干旱少雨的天气、春冬透骨入侵的漠风、冬天冰封千里的积雪和含矿量超标的盐碱土质使得这儿植被覆盖率极低,只有低矮的、稀稀落落的野草、荆棘丛、芨芨草和红柳简单地装点着荒漠。每年四、五月间,暖风吹拂,戈壁滩上才勉强能看到遮不住沙砾的点点新绿,最引人注目的是枝条纤细、叶片似柏树叶的红柳,一丛丛、一片片勃发着摆脱了严冬束缚的旺盛的生命力。阴雨天气后,大漠的阳光洒遍了千山万壑,地上的植被绿了、密了,红柳发疯似的长着,几天后密密的叶片渐渐遮住了纤细的绛红色的枝条。红柳在暖风中摇曳着,偶尔飞来的鸟雀暂栖在枝头间欢叫着,给这除了汽车声之外沉寂的地方带来了一线生机。中转站右边的那条由山坡上流下来的雨水冲涮形成的浅浅的小沟里长出了几枝白色的、蓝色的野花。时到九月,秋风吹红了草叶,吹开了红柳“絮”,红中泛紫的细密的叶片间奇迹般地冒出远看像是羽毛状的红白相间的“花”来。戈壁也是中转站最美的时候最美的景致便真正呈现在眼前了。中转站的四周栽着密密的红柳,高出红柳枝头的粉刷了的白色围墙和挂着红瓦的人字形房顶在红柳的掩映中格外醒目。夕阳西下,戈壁滩和站周围的绿中泛红的红柳,在落日余辉的映照下就像被丹青高手泼彩后热烈而奔放的一片片美丽的云霞,在微风中摇摆、飘动。 中转站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吨的物资运入,经计量站和质检部的严格核查后再通过马鬃山口岸运往内蒙、新疆等等西部省区。司磅员陈鹤云、姜建宁和统计员林晓仁及质检员刘星雨、张霞五人日复一日地在各自岗位上接班次工作着。 每到天暖风静的时候,中转站的工作人员总会乘闲暇之余凑在中转站院内的几株沙枣树下打牌、聊天,或是去那株挺拔的新疆杨树边的半个篮球场投球以打发寂寞的时光。 二 站内的沙枣树开出了一串串黄色的碎花,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站内,给出入站的人带来暖暖的春意。 早上,陈鹤云和同事们像往常一样拎着饭盒上小食堂吃早饭。早餐是大米稀饭、馒头加由紫甘兰、心里美萝卜拌的凉菜。胖胖的四十多岁的炊事员赵师傅热情地给所有人盛好饭菜也坐到餐桌边吃起来。 等大家咽了几口饭菜后,赵师傅转头问身边的质检员刘星雨:“小刘,听说你要调走了?是吗?” 听到赵师傅的问话,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吃饭,疑惑地望着低头喝稀饭的刘星雨。刘星雨微微一怔随即抬起头淡淡地笑着问赵师傅:“您从哪儿得知的消息?我咋不知道?” “噢,是这样,我刚给徐站长送餐,他正在看一份文件,他告诉我的。你真不知道?”胖胖的赵师傅疑惑地说,他和蔼的表情变得木然了。 张霞用胳肘撞了撞坐在旁边发愣的刘星雨关切地问:“星雨姐,真的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刘星雨的眼睛湿润了,她仰起头望了片刻天花板又低头喝完了那剩下的半盒稀饭,她略带歉意地朝大伙笑了笑拎着饭盒出去了。张霞也站起来望了望坐在对面的赵师傅和陈鹤云一言未发地端着饭盒走了。 陈鹤云盯着饭盒里的稀饭和盘中的色泽诱人的凉菜发呆,姜建宁和林晓仁默然对视着,镜片后的眼里流露出喜悦。赵师傅见状站起身端着碗走进了工作间坐在小櫈上呼噜噜喝那碗稀饭,他出神地望着窗外等餐桌边的人吃完了收拾洗刷餐具。 陈鹤云望了一眼面带笑容的姜建宁和林晓仁端着饭盒走了。 “才走了啊!徐站长总算给我们出了口气!”姜建宁冲林晓仁得意地笑道,他喝了口稀饭又夹起盘中的凉菜示意林晓仁,“吃啊!愣着干啥?” 林晓仁扶了扶眼镜也哈哈笑道:“好啊!总算把那块绊脚石搬走了!……” 赵师傅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在工作间收拾其它餐具,但他心里怪难受的:小刘是多好的一个员工啊!工作干得好好的怎么会调走?她究竟是招惹了谁啊?! 陈鹤云在宿舍里好不容易吞下了饭盒里的稀饭,他胡乱冲洗了饭盒就匆匆地向质检员的宿舍走去。 刘星雨听到室外的脚步声忙抓起毛巾擦了擦眼睛仍旧俯下身收拾日用品。她的铺盖已打好,打开的皮箱里装着各种用品。张霞站在三屉桌前呆呆地望着压在玻璃下面的她与刘星雨、她与刘星雨、赵师傅和陈鹤云的合影,这些合影或是以站门前的红柳或是以白雪覆盖着的茫茫戈壁为背景拍摄的,从照片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赵师傅年龄最大,然后是刘星雨和张霞,陈鹤云年龄最小。 张霞也听到有人进宿舍了,她扶了扶眼镜仔细一看来人是陈鹤云便点头示意他坐下。 陈鹤云没有入座,他站在刘星雨身旁不解地问道:“刘姐,真的要走?” “走呀!我把行走都收拾好了还会有假?哈哈!”刘星雨笑着说,但她脸上掩饰不了悲哀、无奈的神情。 陈鹤云搓了搓手又小心翼翼地问:“刘姐,谁这么狠心让您走?您走后,我们怎么办?” 刘星雨强装笑颜理了理刘海刚要回答,张霞忙接过了话茬:“有我和赵师傅呢?有啥怕的?”她怕陈鹤云这个憨厚的书呆子一再追问会引起刘星雨的痛哭。 “谁让我走?除了领导还有谁这样做事?!你不记得去年一次开会时站长们说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吗?……唉,谁让我原则性那么强!”刘星雨停止了整理物品,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前那开满花的沙枣树,那儿,她和同事们过了好几个中秋之夜啊! “刘姐,那,那您收拾吧,上班时间快到了,我去上班!”陈鹤云仍怯生生地后退着说。 “去吧!认真上班,别让人家吹毛求疵地收拾你!”张霞向陈鹤云挥了挥手说。 陈鹤云回到地磅室对刘星雨的调离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刘星雨一走,来者会是何种人?来者能否像刘星雨一样和同事们和睦相处?…… “嘟——”半挂车沉闷的汽笛声惊动了陈鹤云,他抬头一看一辆半挂车从质检部方向开了过来,从质检部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张霞模模糊糊忙碌的影子。 今天外运的物资比较多,陈鹤云和张霞一直忙到了中午开饭时才下班。 午饭很丰盛,比平常多了两道菜——红烧肉和干煸鸡块。赵师傅脸上堆着笑对姜建宁、林晓仁和陈鹤云说这是徐站长特意嘱咐他做的,是给刘星雨送行的。 姜建宁和林晓仁毫无表情地坐在餐桌边,陈鹤云也一声不响地望着餐桌发呆。 半个小时过去了,赵师傅在不停地踱步中等来了质检部的员工,但只有张霞一人来吃饭。 “刘星雨呢?怎么没来吃饭?”赵师傅失望地问张霞。 张霞平静地说:“星雨姐在忙着收拾东西呢!她让我们先吃。” “要去出国呀还是去旅行?”林晓仁扶了扶眼镜嘲弄似的说。 姜建宁的那幅黑框子的像古董似的大眼镜使得他本来黑瘦的满是皱纹的脸更消瘦,他咧开嘴露出了黑兮兮的牙齿不屑一顾地说:“半天了收拾着些啥?!不来,我们吃!菜都凉了!……”他说着抓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使劲嚼了起来,那样子仿佛数日没食人间烟火味了。 林晓仁看着姜建宁的样子也举起了手中的筷子。 “这怎么行?!来小张,我给小刘盛点饭菜你给端回去!”赵师傅忙用勺子盛了一份饭菜递给了张霞。张霞出门时赵师傅又叮嘱她回来吃饭,张霞嘴里答应着出去了。 张霞刚出门,姜建宁和林晓仁便狼吞虎咽吃起来,陈鹤云皱了皱眉头想站起来出去,赵师傅笑着将一块干煸鸡块夹到陈鹤云饭盒里招呼道:“小陈,吃呀!愣着干啥?嫌我的饭菜不好吃?”他踢了踢陈鹤云的脚。 陈鹤云这才回过神来冲赵师傅一笑:“好吃!赵师傅的饭菜香气四溢,我闻着真忘了去吃!您也吃,赵师傅!” 赵师傅调侃着说:“好吃就多吃点,吃饱了不想家好好干工作。你看小姜和小林吃得多有味!”姜建宁呲着黑兮兮的粘着肉沫的牙冲赵师傅一笑又埋头扒了口米饭,他的鼻尖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林晓仁扶了扶滑落到鼻尖上的眼镜,他胖胖的腮帮不停地蠕动着,他往左嘴角塞了一块红烧肉右嘴角立刻吐出一块鸡骨头,他鼻子里哼哧着说:“好吃!不愧是赵大厨!……” “好吃,那就多吃点!”赵师傅勉强笑着夹起了一块鸡块失口道:“好吃,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林晓仁的嘴停止了蠕动,他扶了扶下滑的眼镜睁圆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疑惑地问赵师傅。姜建宁抹了把嘴角的油渍和米粒也不满地盯着赵师傅。陈鹤云一言不发地只顾往嘴里填米饭,四个菜他没动一筷子。 赵师傅知道自己失言了,但他沉稳地一笑:“噢,我是说要是徐站长和周副站长也能来品尝一下我的这拿手菜有多好!只可惜领导们都挺忙的!” “徐站长不忙呀!他不是看报纸,就是看电视……”林晓仁冷冷地看了一眼脸上堆着笑的赵师傅,他掏出餐巾纸狠劲地擦着嘴然后把纸扔到地上出去了。 姜建宁的脸上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收回了正要去夹红烧肉的筷子冲林晓仁喊道:“等等我!饭盒子不要啦?” 小小的食堂里静悄悄的,陈鹤云望眼远去的林晓仁和姜建宁回头对赵师傅说:“赵师傅,吃饭呐!” 赵师傅略显尴尬地说:“小陈你吃饱。我不怕,我是公司里派到中转站的厨师……只可惜小刘和小张这两个女娃娃没和我们坐在一起吃午饭。尤其是小刘,来这儿工作没三年时间,但她善良、热情而正直,敢于面对一切,爱站如家,站周围的红柳就是她建议站长由员工们移栽的,至于会议室里的布置、质检部和地磅室内的布局都少不了小刘和小张花的心血……多好的人啊!可……”赵师傅两手捏着筷子,筷子成了弓形快折断了。 陈鹤云回味着赵师傅的话,他真诚地劝道:“赵师傅,吃点吧,您亲手做的菜都凉了!刘姐和张姐都是好人啊!我能看出来。老姜、老林和我们非同类人,他们有事没事总和站长们走得近……” “哼哈二将哪!”赵师傅无奈地摇了摇头扒了口米饭。 三 一小时的午休时间。陈鹤云躺在宿舍的床上眯着眼想着上半天出现的事,他真不明白刘星雨为什么会调走……想着想着他开始迷糊了。同室的姜建宁和林晓仁早打起了呼噜。 “嘀——”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小汽车的喇叭声,被惊醒的姜建宁叨咕了一句:“谁这么烦!”又埋头睡了,林晓仁也反转过身子朝里睡了。 陈鹤云的心莫名其妙地“突突”跳起来,他不由得爬起来透过玻璃窗向外一看,小汽车已停在了女职工宿舍的门前,只见周副站长和一个女的进了女职工宿舍,不一会儿周副站长出来上了车,张霞和那个女的把刘星雨的行李等搬上了车,刘星雨挥着手也上了车关上了车门。小汽车鸣了一声喇叭一个转弯驶出了站门。 “刘星雨姐走了?!”陈鹤云想着猛然翻下床踏上鞋子冲了出去。 站门外,隐约可见远去的墨绿色越野车,车窗外挥动着一只手,是刘星雨的手!张霞和那个女的站在站门外也使劲地向远去的越野车挥手…… “张姐,咱们回去吧。别挥手了,车都看不见了呀!”那个女的劝张霞道。张霞垂下了手,她的镜片上已沾上了几滴眼泪,她摘下眼镜用手绢擦了擦然后拭了拭眼睛戴上了镜子。 她们转身时看到了身后站着的一脸茫然的陈鹤云。 “小陈,陈鹤云,这是质检部新来的员工柳青云,以后我们又是同事了!”张霞尽量高兴地笑着介绍道。 “你好!小陈,请以后在工作上多多关照!”二十多岁皮肤白净清秀的柳青云快嘴快舌地笑着冲陈鹤云说,她镜片后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泛着喜悦、友好的光彩。 “噢,柳青云你好!欢迎,欢迎!”陈鹤云冲柳青云友善地一笑但眼睛仍望着早已成了小黑点的越野车。 “怎么?言行不一致啊?!”柳青云假装生气地噘起了嘴。 “不是,小陈是个诚实的小伙子!他为刘星雨姐的不辞而别而难受呀!毕竟是同事啊!”张霞忙打圆场地解释。 陈鹤云仍站在原地未动,一脸迷茫。张霞叹了口气望了望清纯的柳青云慢慢地说:“星雨姐确实是个好人。工作能力强,综合素质比较高,敢直言同事的工作得失,姜建宁、林晓仁对她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她工作原则太强常常很较真,临走时她才告诉我调离原因是上个月因为一批物资的质量等级,她没按站长的‘旨意’做,那是一批普通的物资,怎能在质检单上填‘优’呢!……如果那样做,仅仅是站长们吃回扣得好处,害的是广大用户,最终受害的是我们的公司啊!……” 柳青云听着,她望着神情激动的张霞惊讶地张大了小嘴巴:“真的?!” 张霞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说:“真的。心里知道了就对了,别向外散布。我们站工作人员不多,但挺复杂。你们以后工作要留心、认真,别成了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瓜!不过,我们站的赵师傅和小陈是靠得住的人。” “走吧!呆久了让别人觉得我们像生离死别般地搞什么‘秘密’!”张霞理着下垂的刘海催促道。 他们走进站门时看到一个身影从沙枣树旁一闪就不见了,是林晓仁!张霞和陈鹤云对视了一下心会意领地点点头回到了各自的宿舍里去了。 四 站内小会议室举行了简单的欢迎新员工的仪式。赵师傅满脸堆笑地给徐站长沏了一杯绿茶,他见其余五人没喝水的意思便搓了搓手轻轻坐下恭候站长讲话。 徐站长五十多岁,白白的脸,乌黑油亮整齐的三七开发型,干净平整的蓝毛料西装,没系领带的白衬衣领敞开着没一点皱褶,一双小眼睛闪着精明的光彩,人一看就会意识到他确是当领导的料。 柳青云拘谨地靠着张霞坐着。姜建宁和林晓仁把头抬得老高扭头看着徐站长,那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官哪!赵师傅、陈鹤云和张霞一样神色平静。 “我来说几句,所有员工要绝对服从领导的安排,即来之,则安之!”一直低头看文件的徐站长抬起头轻咳一声终于讲话了,他呷了口茶接着说:“员工们要互相团结、爱护,不能拉帮结派!过段时间我和周副站长要对站内所有工作人员进行工作、思想等方面的考核,当然,考核对象也包括我们站长……” 姜建宁脸上露出了一丝奸诈的笑,虽然微笑也使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林晓仁皮笑肉不笑地扶了扶眼睛环顾着所有人。张霞的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想:站长消息好灵通呀!‘告密’者,小人啊!陈鹤云默不作声地坐着心里对姜建宁、林晓仁恨得咬牙:真是奸侫、小人啊!柳青云觉得很意外,心想:这哪像欢迎我的会啊?简直是批评会!这地方,这人……,赵师傅脸上依旧堆满笑。 徐站长又呷了一口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噢,我忘了介绍我站新来的质检部员工柳青云。请各位欢迎新员工!”他说完呱呱拍了几下手。其余人也七上八下地拍起了手。 柳青云有点尴尬地站起来向徐站长和同事们鞠了一躬勉强笑着说:“以后请领导和同事们多多关照!谢谢!” 散会了,陈鹤云仍去地磅室上班,柳青云随张霞去了质检部。 “坐啊,我又不是外人,现在我们可是一个战壕里的姐妹了,别见外!”张霞和气地将手足无措的柳青云按到椅子上说:“我们这儿就是这个样子!虽是正规单位,可是……唉!好了不多说了,以后要留心!来熟悉一下质检部的工作流程。”柳青云认真听着张霞的讲解,但她的心里仍是一片迷惘。 下班了,柳青云随张霞去小食堂吃晚饭。她们刚走到小食堂前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哈!走了个戴眼镜的又来了个眼镜子,有多大学问啊!”,“不是嘛!哼!她得老实干工作,不然看站长如何收拾她!”张霞听见了一唱一和的是姜建宁和林晓仁!她的心突地一沉不由得望了一眼脸色苍白难看的柳青云,见柳青云抽身返回走,张霞忙拉住她进了食堂。姜建宁和林晓仁见张霞和柳青云进来忙打住了话头。 柳青云眼里噙着泪坐在餐桌旁扭头听赵师傅盛饭菜的声音。张霞尽量笑着问姜建宁和林晓仁:“戴眼镜的怎么了?如果没文化没学问怎会戴镜子?你二位不也戴着镜子吗?”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姜建宁挠了挠头嘴动了动没有说出什么,林晓仁仍不屑一顾地昂着头,他是高中毕业生。 “饭好啦!吃饭!”赵师傅高声吆喝着端出了一盘盘菜和饭,为不使场面冷清,他笑着劝大伙多吃点。 陈鹤云大口咽着饭菜,他真饿了。柳青云在张霞和赵师傅的示意下也吃起了饭。小小的餐厅里只有经微的咀嚼声和偶尔勺子碰撞汤盆的声音。 站内少了沉稳干练的刘星雨多了个活泼开朗的柳青云。柳青云凭着超强的工作能力和社交能力尽量改良着她和领导、同事们的关系,站内因而多了份笑声,它和沙枣花、红柳、新疆杨一样,给人的感觉总是暖暖的。 五 戈壁滩夏天偶尔降雨特别猛烈,铜钱大的雨点落下后霎时遮住了干坼的地面,没来得及下渗的浑浊雨水汇成溪流随地势往低处流。那些小草已没了踪影,红柳柔韧、纤细的枝条仍在雨中挺立着,丝毫未减往日挺拔的风采。沙枣花在浑浊的雨水中沉浮着随雨水飘向远方。 雨停后,清新的空气略带着寒意,湿漉漉的地面踩上去会留下一串串脚印。太阳一照地面上又显出土黄色,小草的叶子更绿了,红柳在微风中抖落叶片上的雨点,绛红色的枝条在微微摇摆着好像在欣赏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 “五一”节到了,上级安监、质检、环保等部门要来检查公司的工作,中转站也接到迎接上级检查工作的通知,站内职工取消了休假,徐站长把具体准备工作交给周副站长督促完成。姜建宁和林晓仁被徐站长叫去整理站长办公室和会议室去了,其他员工在周副站长的督促下搞岗位和站内外的环境卫生。 搞完卫生,张霞和柳青云正准备上宿舍换洗衣服,林晓仁耷拉着脑袋走过来告诉柳青云站长有事找她。柳青云疑惑地望了望林晓仁又望着张霞,张霞用眼睛示意她去,柳青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林晓仁来到站长办公室。 “你们能干啥?半天了连这么个东西都做不上,还戴着镜子,样子倒挺斯文啊!”徐站长正冲着眯着眼睛的姜建宁发火。姜建宁拿着排笔的手在抖动,另一只手不停地抹着弄脏了的绘图纸。见柳青云进来,徐站长放缓语气说:“小柳,听说你文化好,把这个横幅写好挂在站门上方。还有这个,也帮我整理整理!”徐站长把一本工作笔记也递给了柳青云。 柳青云迟疑地说:“站长,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们个人简历上都不写着大专学历吗?”周副站长亮着粗大的噪门走进来说,他下巴上的那撮长胡子一抖一抖的,他用不容分辩的口气说:“你去叫上小张和小陈到会议室忙去!” 柳青云点着头抱着东西去找张霞和陈鹤云去了。 中午时分,由陈鹤云执笔柳青云设计的红色横幅在姜建宁和林晓仁的帮助下挂在了站门上方。柳青云也将整理好的笔记和欢迎词、发言稿交给了前来观察的徐站长。徐站长看着笔记和稿子赞许地点着头。 “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我站检查指导工作”姜建宁站在徐站长和周副站长旁边大声念着横幅上的字,他把“莅临”读成了“位临”。 “什么?‘位临’?!该是光临吧!”徐站长疑惑地抬起头仔细察看横幅上的每一个字,他嘲讽地瞪了一眼摇头晃脑的姜建宁。 “人家写的是对的!你那眼睛!是‘莅临’!”周副站长冲姜建宁说。 “‘光临’通俗化,好听、顺口!”林晓仁扶了扶眼镜谄媚地笑着对两位站长说。 陈鹤云理了理头发上前向两位站长解释道:“站长,‘莅临’也是光临的意思,但‘莅临’用在比较庄重的场合,以示对他人的尊重。内容是柳青云设计的,字是我写的。” “噢!”徐站长点着头再没说什么,他没想到陈鹤云和柳青云能在短时间内出色地完成了工作。 周副站长也点了点头,姜建宁和林晓仁尴尬地低下了头。 下午三点多钟,公司领导陪着各部门领导来站走马观花般地检查完走了,赵师傅准备好的一桌子菜只能由员工陪着站长们吃了,这是几年来站领导和员工们第一次聚餐。吃饭期间,徐站长说了许多客气话,姜建宁和林晓仁听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可张霞等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六 姜建宁和林晓仁总觉得柳青云和陈鹤云在工作能力上压倒了自己,他们诅咒般地抱怨:“刘星雨,流星雨!尽管闪耀,但毕竟走了。张霞,一片云霞,霞光是不会长久的。柳青云,柳絮似轻云,会随风飘走。陈鹤云,哼,志向不小!云中鹤,鹤立鸡群,我们能安稳吗?迟早让他滚蛋!……”所以,他们处处想法排挤柳青云和陈鹤云,他们多次向徐站长说关于柳青云和陈鹤云的坏话,但徐站长只是笑笑没有作出任何惩处的举动。他们只能把心中的怨恨用冷嘲热讽的言语来表达,什么“飞机上挂暖瓶——高水瓶(平)啦,我们要是女同志肯定吃得开啦……”时间一长,柳青云渐渐产生了想调离本站的念头! “七一”这天,应公司宣传部邀请中转站的全体人员(除赵师傅值班外)在徐站长的率领下去公司参加职工技能竞赛,柳青云的即兴演讲、张霞的独唱、陈鹤云的书法及张霞、陈鹤云和柳青云的相声表演均获了奖。尤其是柳青云的激情高扬的《红柳,我爱你》的演讲博得公司领导的好评,他们直夸中转站培养出了如此优秀的人才!徐站长和周副站长乐得合不扰嘴。 徐站长带着丰厚的奖金和锦旗又率员工回到了中转站。徐站长让姜建宁和林晓仁把锦旗端端正正挂在会议室里,他冲周副站长一笑然后高声对其他员工说:“同志们,好好干哪!前途是光明的!……” 餐桌上摆了几瓶干红,赵师傅笑着对就餐的同事们说这是站领导用奖金购买的犒劳犒劳大伙。姜建宁和林晓仁兴奋地打开了红酒瓶自斟了半杯喝起来,但其余人谁也没喝只吃了饭菜就散了。 站长办公室里徐站长从奖金中抽出一沓钞票递给周副站长,他们也斟上了红酒兴致勃勃地喝着,他们商量着如何把柳青云等人培养成人才给中专站争得更多更大的荣誉和奖励…… 七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早晨,中转站内驶进一辆挂着武警牌照的越野车,车内下来两个人,一个穿着西装拿着一份文件走进站长办公室即刻出来上了车,另一位穿军装的小伙子笑着拉着走出宿舍的柳青云的手也上了越野车。柳青云把头伸出车窗向站内发愣的同事们摆了摆手,越野车便缓缓驶出了站门…… 柳青云也走了。 站内所有人都觉得事出突然,站长们没有出门,站内院中站着赵师傅、张霞、姜建宁、林晓仁和陈鹤云,他们的表情各异,但很复杂。 沙枣树上已挂满了泛着金黄色的沙枣,但谁也没去摘没去尝。柳青云曾说要在今年中秋节夜晚摘上一盘沙枣再和赵师傅做上点好吃的与大伙坐在树下共同赏月,可是…… 质检部再没有调入员工,林晓仁便成了张霞的搭档,尽管张霞心中很别扭。 天又下了几场雨,站周围的红柳长得更密了,细密的枝叶遮住了围墙。秋风吹拂,红柳细密的枝头上冒出了点点红色,没几天,红柳的大部分叶片被秋风染成了粉红色,仿佛是上天遗落在戈壁滩灿烂的彩霞织锦。“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是谁的句子?这儿没有孤鹜,只有些鸟雀时而落在红柳枝头鸣叫,苍黄的近乎裸露的戈壁和童山秃岭连成一体,苍茫而幽远。 站内没有了笑声,工作人员都恪守职责工作着。不知为什么,姜建宁和林晓仁上站长办公室的次数也少了,但他们在工作之余还忘不了交头接耳,只是诽谤别人的成分减少了。徐站长偶尔会在周副站长的陪伴下在站内各处走走,当他望着粉红一片的红柳时也会驻步凝望许久嘴里忘不了那句话:“红柳长得真好啊!比天边的云霞还美……”他的脑海里立刻会闪出刘星雨、张霞和柳青云的影子来……后来他也会在吃饭时到小食堂转转,和员工们随便说说笑笑。 八 又是一年的中秋节。 徐站长在周副站长的陪伴下去公司参加一年一度的中秋节茶话会了。 赵师傅在张霞的帮助下做出了月饼、糕点和许多菜肴让员工们品尝。 饭后,姜建宁和林晓仁坐在沙枣树下借着路灯的光下象棋。赵师傅、张霞和陈鹤云邀他们到山顶赏月时他们强颜微笑着谢绝了。 站门前的红柳婆娑的枝叶在轻轻晃动着,月光下淡淡的红色的枝叶仿佛是一片清幽的梦景。 皓月当空,茫茫银辉洒遍了群山万壑,戈壁滩上的一切静静的,口岸和边检站不眠的灯光格外醒目。 “快看,流星!”坐在山顶的陈鹤云指着星空失口喊道。 赵师傅和张霞不约而同抬起头顺陈鹤云的指向望去,只见一颗大星划着一条耀目的轨迹从中转站的上空疾速掠过,渐渐融入月亮的银辉里。 “星雨姐还好吧?”陈鹤云转过头疑惑地望着赵师傅和张霞问道。 赵师傅和张霞马上知晓了陈鹤云的心思。赵师傅拍了一下脑门说:“好呀!那么好的人肯定平平安安的!” 张霞略有所思地说:“是啊,她肯定是很好!你看今晚的月光皎洁,星河灿烂,广寒仙子肯定是寂寞了,刚才那颗大星一定是应邀上月宫去赴约!” “柳青云也好吧?”陈鹤云托着下巴问张霞。 “那还用说?有了她那个兵哥哥她偷着乐呢!呵,戈壁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但愿人长久,举杯醉今宵。”陈鹤云忍不住诵出了这句。 “哈哈哈!……”赵师傅和张霞笑了,陈鹤云也笑了,那爽朗的笑声飘荡在戈壁滩上空,传得很远很远…… ——.12.3—11日于肃北南金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