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树 作者:水墨 前不久回了一趟父母家。 路上,快到家时从车窗外就飘进一阵阵的清香。这种味道太熟悉了,一闻就知道:沙枣花开了…… 好不容易呀,从初春的杏花、梨花、野花包括蒲公英都览尽了春光,出尽风头后,沙枣树才不紧不慢地在舒展着枝条,孕育着花苞,待到这个时节,绽放出它的美丽,释放出这淡雅的芬芳。 我回来的真是时候,无意间知道了它的开放,嗅到了沙枣花的香味…… (一)几近中午,到家了。 沙枣花的香味越来越浓,空气中弥漫着沙枣花的香气。 四处寻找,其实很难找到沙枣树。由于沙枣树的生长特性,连队里的沙枣树都种成篱笆样的,用来看家护院,读者可能要问了,树怎么还可以看家护院?后面我会提到。因此沙枣树都是种在杨树中间,一丛丛的被藤蔓草所覆盖着,很难发现那些淡黄色的小花,但是其香味却早已随着绽放,四处飘散了…… 甜甜的清香扑面而来,让人身不由己地陶醉。这种香味甜蜜,纯净,令人沉醉。 我还在深深的闻着花香的时候,妈妈在门口喊我了:站在那,干嘛?还不进家。 我边走边说,沙枣花又开了,真香。谁知妈妈说:别提了,前两天,你付阿姨来家,因为她有过敏性鼻炎,这花香浓的一来就犯鼻炎了,没待一会就匆匆回团部了。 我一声轻笑,心想,看来再美再好的东西都会有一点瑕疵,都不会十全十美。(二)过完年后,除清明来给奶奶上坟在家待了一个小时,就再也没回来过。 跟着妈妈来到了妈妈经营的小商店,又是一阵沙枣花香;原来在柜台上赫然摆着一个用矿泉水瓶子装的一大把沙枣花。我马上说,您还有闲心去折沙枣花呀。妈妈立刻说,我哪有闲心,这是二蛋丫头上午在果园边上玩折下来的,到商店买东西顺手留在这,我用矿泉水瓶子灌点水,放进去让商店里有点花香。 饭点到了,妈妈忙着去张罗中午饭了。 我趴在柜台上,凑上去继续嗅着花香,看着这些浓密的黄色小花,思绪又泛滥起来……(三)沙枣树可能是新疆最为独特的植物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新疆这样干旱的地方,在缺水的情况下没有多少植物能够生存下来。像大家熟知的胡杨、红柳、骆驼刺、芨芨草等等基本上都是耐旱植物。 沙枣树,还有几个很好听的名字,经查资料:沙枣树别名有香柳,桂香柳,和七里香。尤其是七里香,让我想起了歌手周杰伦的歌曲《七里香》,只可惜他不知道新疆的七里香,而这个七里香却是陪伴着新疆各族人民一辈又一辈在严酷的环境下改变新疆、建设新疆的最好的伙伴。 沙枣树耐干旱,耐盐碱,易成活,生命力顽强可以随意折一枝插在田埂上就能成活。由于新疆多沙漠、戈壁、盐碱滩因此沙枣树又成为了固沙、防风、绿化的常用树种。 记得八十年代,连队为了绿化连部,就将沙枣树的插条种在连队的绿化带里,长到八十公分高的时候,人工修剪成一溜溜整齐的沙枣树篱笆;到了五六月间,满篱笆花朵馥郁芳香;成了那个年代连队绿化成果之一。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那些沙枣树篱笆早已不知去向了,而沙枣花香依然飘荡在连队里…… (四)对于生长在新疆的人来说,沙枣树是最常见的树了。在田间地头,在盐碱滩上,在荒芜的戈壁上总是可以见到一棵或者几棵孤独的沙枣树。 而在这里,唯一点缀着这片土地、给与这片土地花香的就只有沙枣树了。 小时候,刚记事的时候,每年的五六月间,当芬芳满连队的时候,就问妈妈,这是什么香?妈妈会说,这是沙枣花开了。那时妈妈会在下班的时候折一些沙枣树枝回来,找个罐头瓶子装满水,插进去,不一会整个家里就都是沙枣花香了,我会像今天一样凑近花朵嗅着花香,这个情景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么香的花,应该有漂亮的花朵。其实不然,沙枣花很小,在花开的旺盛期时可以看见在灰绿色枝叶下一串串如铃铛的小黄花。花开得很小,花朵呈四角喇叭状。每枝开花的树枝上都有数十朵小花。就是这样的一串串,让新疆的五月充满馨香。 如果你是个外地人,初次来新疆,在这个季节闻到这样的花香,那就说明在不远处就会有沙枣树。联想到沙枣树的别名:七里香,现在细想甚为贴切。我想南方那个真正叫“七里香”的植物,与之相比,我想一定会甘拜下风的。 说到沙枣花的香,我这还有一个关于香妃的典故。说的是,清帝乾隆有个新疆的妃子,因为身上带有一股异香而深得乾隆的喜欢,故赐名“香妃”。传说,香妃的家乡有一条枣花河,在河的两岸生长着沙枣树。每到沙枣树开花时,沙枣花烂漫芬芳,随风散落在枣花河中,整条河流洋溢着浓郁的花香。香妃喜欢在这条河中沐浴浸泡。久而久之,沙枣花的香气便渗入肌肤,香妃的体香就由此而来。而关于香妃的故事历来非常迷人。但是这个典故却说明了沙枣花的香。传说她“玉容未近,芳香袭人,沁人心脾”。如今,在新疆的喀什就有香妃墓。有机会,大家可以去喀什,去访香妃墓,我想可以闻到沙枣花的香…… 此时此刻,我依偎着年的这把沙枣花,心境依然如初,花香依旧馥郁……(五)想起中国的文人墨客,对大自然中的个别植物百般喜爱,留下诸多唯美诗篇。诸如竹子、梅花、松柏、菊花等等。一说到这些,大家心里都会有一种崇拜、敬畏的情感。而几乎没有任何篇章来书写戈壁荒滩里的沙枣树。 而我第一次认识到沙枣树的生理特征,还要从小时候家里的那块菜墩子说起。 小时候,我家有一块直径差不多五十公分,高约二十公分的菜墩子。由于太重,它始终在厨房的一隅,很少挪动。每天妈妈的切菜都在这上面完成。打牙祭的时候可以剁肉骨头,剁完后居然没有留下碎的木屑。后面慢慢知道,沙枣木文理细密、结实很难剁烂,这样的一个菜墩子一直用到我初中毕业,而后才换成薄的、漂亮的杨树做的菜板子,结果每年都要更换几块。 沙枣树几乎都是野生的,由于没有杨树的挺拔、直溜,所以基本不成材。大家有机会可以来新疆亲眼看一下沙枣树的模样,基本上没有直的,都是长得曲里拐弯。可是沙枣木的结实可以做一些生活上的小家什,绝对耐用。 沙枣树除了做菜墩子,在我家最大的用处就是烧火做饭的燃料。沙枣树不光结实耐用,而且当柴火用的时候,也耐烧,因此到了秋天爸爸不忙了,就会领着我和弟弟去林带打柴火,由于不能作为家具和建筑的用材,因此连队每年伐树后就将沙枣树留给职工当柴火用,拾上一车就够来年夏天的用柴了。 想来,我从出生到成人,吃饭问题的解决有一半是靠沙枣树,它的贡献就在这一刀刀的切菜声中和一灶一灶的炉火中…… (六)其实,沙枣树带给我的更多的是成长路上的故事和乐趣…… 很多人都吃过沙枣,但是我想没有多少人吃过“沙枣树”,当然说是吃“沙枣树”只是吃过沙枣树在春天发出的嫩芽。清楚地记得,四月沙枣树开始发芽,而发出的小嫩芽不知道是谁说的,可以吃。小心的尝试过后,嫩芽脆、有点甜,没有苦涩,因此就会满树找由厚厚的、粗糙的树皮下长出的约莫十来公分的嫩芽。 虽然嫩芽可以吃,但是要爬上树去找,可是爬沙枣树却是个难题。因为沙枣树上长满了硬刺,如同仙人掌一样,所以要爬树首先要过这一关,但是从没有勇气这样爬上去,也最多在树的二米以下爬上爬下。 小时候就被沙枣树的刺扎了不知多少次。脚上、胳膊上、手上、屁股上都曾留下沙枣树给的“痛”。听老人说,沙枣树上的“刺”有毒,确实也看见了许多的人被“刺”扎伤后,化脓感染,因此随着年龄长大,慢慢的离沙枣树远了……但是对于沙枣树的那种敬畏从来没有变。 前文书说到,沙枣树有“看家护院”的作用,确实如此。那个年代由于比较艰苦,水果对于我们来说很少吃到。但是连队里有果园,每年夏天里面的夏苹果都熟了,看到那树枝上挂着的一个个苹果,口水直流。我们这些经常在一起的小伙伴就会想法子偷偷溜进去,一顿狂吃以解嘴之馋。可是果园四周早被连队职工种上沙枣树,盘根错节,其间还长着芦苇、牛奶葛、骆驼刺等杂草。以至于果园一圈密不透风,即使有“前辈”偷果子而打的洞也早已被果园主人重新用沙枣树枝封起来。那些杂草倒是不怕,就害怕沙枣树上的那一根根硬刺,因此想要进去确实不太容易。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但是那些苹果实在诱人。每次我们几个一聚在一起,就在想谁先上,咋样进去;也算“急中生智”吧,其中一个说我拿家里的大水桶来,头顶着往里钻,应该可以。大家一听,一拍即合。为此还选了一个刮大风的天气,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就聚集在一个不是太密的“薄弱区”。由于我瘦,所以打头阵的就是我了。我把头伸进水桶里,身体趴着,一点点的往里面“拱”,后面的“助手”帮着推,就这样大概将近半个多小时,“通道”终于打通。可想而知后面的情形……这一顿狂吃让大家忘乎所以,结果被巡查的职工发现了。兔子般的速度,耳边就听见狗的狂叫和主人的怒骂,还好成功脱险,只是那个水桶留在了果园里…… 说到沙枣树的“刺”的“”毒,就不得不提一下上小学的时候的“恶作剧”,那时年少无知,和同学闹别扭了,就去沙枣树上拔上几根刺,然后放在她的座位上。可想而知有多惨!其结果就是听见一声“惨叫”,接着就是捂着屁股乱蹦一通。现在一想,那时“太坏了”! 但是这个“恶作剧”并没有到此结束,持续发酵,结果演变成,被扎的那位同学的臀部肌肉感染了,其结果可想而知。老师批评,父母责骂,同学嘲笑……那一阵子真的是“人生的低谷期。” 还好,因为都是一个连队的,妈妈专门买上罐头和点心去看那位同学,并当面赔了不是。此事也就在同学开始正常上学后慢慢的不了了之了。如今,那位同学已经是为人母,为人妻,有时说到这事,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怨恨”了……随着沙枣花开,也就初夏了。 一到夏天,那时候,我喜欢去上学,因为每周老师都会带着我们用一节课的时间去学校附近林带里读书、朗诵。当坐在沙枣树下,香气怡人,朗朗的读书声中充满了对学习的渴望。那也是我的学生生涯中对学习生活没有反感、怨恨的一段日子。现在想来,依然是那么的美好和怀念。 花香也会引诱着我们这些调皮的“家伙”去寻觅花香的源处。总会在满树花香的时候,去采摘沙枣花,说起来没人相信,沙枣树的嫩芽吃过,沙枣花也吃过。将折下来树枝上的叶子全部摘去,然后把一串串黄花撸下来放进嘴里,那个香,也许只有那个时候的我知道了。 还有就是那时的连队每周都会有一到两场露天电影。一到星期三、星期六,就是最快乐的时候,恰逢沙枣花开,我就会去折一些沙枣花的花枝拿在手里,一是可以当蒲扇驱赶蚊子,二是可以闻到花香,可谓是:视觉,嗅觉两不误。这都将近二十多年了,没有再看露天电影的机会了,也没有拿着一束沙枣花疯子样的嬉笑打闹了…… (七)沙枣花的花期一般有二十多天,在七月初就可以看见那串串黄花下的青青果实——沙枣。而沙枣的成熟却要等到十月了。 那青青的沙枣苦涩难吃,却是非常厉害的“武器”。小的时候,就经常拔一些沙枣回来放在口袋里,看见谁不“顺眼”,就一颗沙枣砸过去,打在头上生疼!当然,我也挨过这样的“打击”。 随着西风四起,天气慢慢转凉,叶黄草衰,秋天到了。 而此刻,往沙枣树看,就可以看见一串串像葡萄一样的沙枣。据《新疆中草药手册》:"沙枣:强壮,镇静,固精,健胃,止泻,调经,利尿。治胃痛,腹泻,身体虚弱,肺热咳嗽。”因此即便现在许多维吾尔族群众家里小孩出现跑肚拉稀这样的病症,就会吃沙枣来治疗,而且效果很不错。 沙枣不大,如小拇指头那么大,颜色或红或白或棕色,有些沙枣白色上带着红点。口味也是多种多样,有的甜,有的甜中带涩,有的仅略带些甜味等等。 剥开沙枣,里面如面粉样的果肉。熟悉沙枣的都知道,被霜打过的沙枣最好吃,甜!说起沙枣,那个年代物质的匮乏,使得沙枣都是我们平常尤其是冬天最常吃的“水果”了。因此每年霜降已过,奶奶就会领着我们兄弟俩去打沙枣。 记得有一年,我和奶奶两个人一场雪后去打沙枣。先把树下面的雪用脚踢干净,而沙枣树上覆盖了厚厚一层雪,老费劲了;奶奶用长杆子打了一阵就气喘吁吁,我接过来继续朝树上打。打下的沙枣可大了,不一会就将近半尿素袋子。就在换棵树继续打沙枣时,我脚下一滑,手里的杆子一下子就没了方向,在我倒下的一刹那,我听见奶奶“哎呦”了一声,等我爬起来,就看见奶奶已经手捂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赶紧跑过去,就看见血从奶奶的额头上,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我吓得不知所措,一会,奶奶缓过神来,就说,没事。我才看见在奶奶的额头上有一坨凝血块,由于手捂着,有一团血块覆盖在上面。奶奶把手在雪里擦擦,然后小心的把脸上的血用手绢搽干净。等奶奶收拾完,我已经把半袋子沙枣系上口,拎着,和奶奶一瘸一拐的往家走…… 后来我知道,奶奶一到家就被妈妈送到卫生所,额头上缝了四针,过了半月后才算长好。 一般在十月底,十一月初就可以捡拾四五尿素袋的沙枣。这些沙枣不光是人吃,大部分都拿来喂猪。那时政策慢慢好了,家家有条件的就可以养猪,一头猪从年头养到年尾,因此冬天就用少许的包谷面配着沙枣喂猪。 而我们吃的则是那些既甜又大的沙枣。奶奶手巧,会隔三差五的做沙枣馒头,那个香呀,至今回味! 如今的生活总是会让我想起这往事来,有时也会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八)我生长在兵团,陪我长大的是戈壁、碱滩还有那五月飘香的沙枣树。时光荏苒,时光如梭,转眼间我已步入中年,岁月的流逝带走了许多关于兵团往事的故事。可是对于沙枣树的记忆,关于沙枣树的每个故事,依然记忆清晰。那棵曾经打过沙枣的树,那棵曾经被沙枣的刺扎过自己的树都已经铭记在心…… 时代不一样了,但是现在的连队依然到处可以看见沙枣树,依然在每年的五、六月可以闻到这醇香…… 但是每每看见沙枣树,从上到下,看着苍老的树皮,看着树枝上那一个个尖锐如针的刺,我总是在想,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生长起来不容易呀。面临着缺水、高温,从纤纤嫩苗长成硕果累累的大树,是怎样的一种的力量促使沙枣树在这戈壁、碱滩上这样生长? 许多人都说军垦人有着沙枣树的精神。这种精神就是:质朴、顽强。 对于老一辈拓荒者,他们为了新疆的美丽明天,奉献出一生的心血。作为军垦二代的我,深有感触;那些经历过建设新疆的人们如今都已垂垂暮年,有好些都是多种疾病缠身;就拿父亲这一辈的人来说,每年都会有刚退休没几年就因为疾病撒手人寰。 而他们就是这样为了兵团、为了新疆的美好明天一直在奉献,一直在付出。没有他们,哪有现在这片片绿洲,哪有现在这充满生机和希望的团场。军垦人常说: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太恰当了,如今在团场的大街小巷里,那些带着红袖标的老人都是在义务为了团场的安定团结在做最后的奉献。 没有沙枣树的精神,我想如今的新疆不会是现在这样美丽、这样繁荣。一代又一代的军垦人繁衍在这片土地上,而那些儿时细小的沙枣树都已长成了满树飘香的大树。它们见证了新疆的巨变,也见证了老一辈军垦人的精神! 这沙枣树不正是一代代军垦人吃苦耐劳、无私奉献、屯垦戍边的真实写照吗? (九)我喜欢沙枣树,是因为它那丰厚淳朴的花香,是因为那秋天硕果累累的枝头,是因为它那默默无闻的守候…… 今天回来了,又闻到了这馥郁的花香;又勾起了我的这些记忆瞬间,又让我噙满泪水的静静地看着它;看着曾经的那些花儿,看着曾经的自己,看着曾经的记忆画面…… 而那插在矿泉水瓶里的小黄花,各个尽情的绽放着、笑着,仿佛妈妈温馨的笑脸…… 作者简介: 王建,笔名水墨,水墨画。年出生于新疆兵团二师,现居库尔勒市。毕业于山东中医学院,专业中医临床,现为临床医生。从初中开始喜欢文史之类,从九十年代初期开始写作。诸多文章参见各大网络文学网站。现任《太阳公社文学网》总编,《江山文学网》心灵之约名誉社长,连云港市散文协会会员。 太阳文学北京治白癜风哪个医院最好北京治疗白癜风去哪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