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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他没有强调语气,也没有追求开场的声音分贝。他一直用一种虚无而空旷的声音传世,虚无和空旷可以传得更远,飘在别人的精神世界里。
病态的声音。
“我们的先辈们在坚持战斗的时候,也在坚守一些秘密,是为了不懈的战斗。现在……”他又停顿下来,仿佛是术士故弄玄虚,用暂停的必要建下一个桥段。
死寂和凝神是他营造的效果。
“现在,有人已经带着秘密进入天堂,那种献身是一个仪式,能量的释放是时候了……在未来的时日,你们会看到的……”再一次停顿,“你们会看到‘人民’的战斗前扑后继……”
席凡宁根,海牙的海滨。即便是风雨来临的时候,团结、仁爱、和平,仍然会在海浪拍岸时,传遍大海,在被海水淹没的贝壳里,孕育闪光的珍珠……
新疆,虽然是离海洋最远的地方,但千百年来,她和海牙一样,被和平与仁爱的光辉照耀,可总有一些不似海水的味道,试图弥漫那片曾经飞过海鸥的天空。
英阿别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够让人记住。它只是南疆县的一个很普通的乡。那儿,发生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地震,属于地震活跃性地质区。那儿的水咸苦,而广义称呼的哈密瓜存放至隆冬,仍然新鲜流蜜。
就是这么一个偏隅之地,暴力恐怖分子幽灵般的影子,仍然在乡野间游弋。
这是奥运期间的一个下午,乡派出所指导员聂震中带着迪力·木拉提等六名联防队员巡逻在乡间。排碱沟连绵向前延伸,成片的玉米地被中间的田拢隔成方块状的青纱帐,一望无垠。
这些乡野田园景致都是聂震中所熟悉的。他的父辈从陕西支边来新疆扎根于此,他也坚定地选择了用一生来呵护这块苦难的土地。虽然他曾有机会走出英阿别里,走出新疆,但最终,他仍毅决地选择英阿别里——一个生他养他的碱渍家乡。
聂震中最先看到的不是青纱帐,而是排碱沟边上绵延姿意的沙枣树。这是他最初的记忆,也是他不死的记忆。
每一个生活在英阿别里的人,甚至每一个新疆人,都对沙枣树充满了别样的感情。聂震中对沙枣树更是情有独钟。
沙枣树与红柳同属沙漠灌木或小乔植物。红柳虽为野生,但是,体小个矮。被广泛栽植于新疆无水源,盐碱重的荒芜地带,成为防风、防沙、抗碱、抗旱、抗沙暴的先锋树种。
人们往往迷恋于江南桂花的香味和浪漫,却很少体味与桂花香味相似的新疆沙枣树花香的浓烈与大度。每年五月,沙枣花盛开的时候,那种弥漫于乡野的花香,是清雅素淡无法到达的境界。田垅阡陌无处不在的溢香,落落大方的扑面示爱,犹如阔别已久,点燃着激情的爱人。老人们都说,五月才是恋爱的季节,沙枣树下,心泡在花香中,那有不动情的恋人。
现在是八月,沙枣树沿着排碱沟,以纵列生长的姿态,沿伸到排碱沟的尽头时,队形突然改变。几座土包突兀而起,单一的纵列呈放射状散开,或稀疏,或密集,起伏成一片林带。这也是近一段时间以来,聂震中带队巡逻的尽头,到这里,他们将稍事休整,然后,折返收队。
抵近沙枣林前,聂震中突然停了一下,等大家跟上后,聂震中看了一眼木拉提。木拉提有些迷惑:“怎么啦?聂导!”
“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有没有带姑娘到林子里来过?”聂震中指了指前面的林带。
“没有,真没有。”木拉提停了一下又说:“我刚从警校毕业,明年想参加公务员考试,我想回来,在你的手下‘听差’。谈对像的事,还是再等等。”
聂震中用力拍了一下木拉提的肩:“好小子,我喜欢。别着急,到时候我给你找个好对像,我们英阿别里最漂亮的姑娘……”
土包上的沙枣林里有过心醉的约会和纯真的爱情,这是聂震中知情的,也是能够想到的。每年五月,沙枣花开的时候,那片林子是蜜蜂和蝴蝶的天堂,是啁啾的鸟儿的天堂;也是情人们喃喃私语,吐露心迹的福地。每次,他们巡逻到这里时,聂震中都会以职业的警觉,让队员们散开,以战斗小组的队形抵进沙枣林,在林子里巡视一遍,再作休整;但是,聂震中的心里,还是把这片沙枣林当作了英阿别里的福地,当作了爱情的如意高地。
据说,有一年五月,沙枣花开得特别迟,人们常常望着这片高地,盼望着沙枣花香带来春天的气息,带来新的收获和希望。有一天夜里,沙枣花突然铺天盖地的开了。浓烈的花香立刻溢满旷野,从窗扉里飘来的花香,惊醒了沉睡的乡民。不知是谁家点亮了第一盏灯……乡村不再沉睡,人们争相让鼻腔充盈着等待已久的沙枣花香……就在那一刻,地动山摇,地震发生了。
若干年来,这里的人们对沙枣树是充满着敬意的,他们认为是沙枣树在那一刻救了他们。迟迟未开的沙枣花,是为了等待一个灾难的时刻,并把讯息告诉人们……
有些事情是聂震中能够想到的,有些事情是他想了而没料到的。他从未指望盘虬的沙枣树能够给他透露“天机”,也从未埋怨过沙枣树;即便是他靠在爆裂密匝,沟壑怆莽的沙枣树根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呼吸着夹杂尘土的空气时,仍然能够感受到沙枣花的香味,已在身体里发酵。
一丝浮尘最初从林子里扬起的时候,聂震中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林子里经常会有羊群啃吃碱草。有蹄类动物总是肆无忌惮地搅起尘埃,飘浮于澄明的空气中。聂震中是否忽视了什么,已经无从考证。他们已经越过了林子前像鱼鳞状的盐碱垅埂。再往前,脚下的土就变得松软了,抬手可触碰到挂果的沙枣树的枝条。
聂震中是否犯了什么致命的错误?算上他,一共有七名队员都全部进入了林子里,他们在沙枣林里例行了巡查。林子里确实没有异样。他们开始作了十分钟的休整。
有一个问题聂震中是忽视了,林子里并没有羊群,浮尘是如何扬起的?是因为风的原因,还是他看花了眼?还有软底的鞋?那只鞋很熟悉。美国人最钟爱的“暇步士”休闲鞋,它代表了“休闲由我创”的品牌内涵。并以著名的巴吉度猎犬作为标志。聂震中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他的爱人特意从乌鲁木齐买了一双“暇步士”鞋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
在县城做鞋帽专卖生意的妻子,知道聂震中平时走路比较多,也就在聂震中三十而立的时候,很有心地买了一双既时尚又很养脚的“暇步士”。聂震中虽觉得有点奢侈,但是,对妻子的心意和那双鞋却很在意。他在网上查看过“暇步士”的资料,偶尔也会向同事们炫耀一番:“好男人,穿鞋就穿暇步士。”他觉得自己挺像一个代言人。
聂震中忽视了羊的存在,不应该忽视那只鞋。乡里的人一般不会买这种牌子的鞋子,也不懂这个牌子,况且,在县城也没有“暇步士”专柜,而且,价格不菲。一双鞋可以买好多袋化肥或种子。对于有沙枣树的盐碱地而言,“暇步士”是一种奢侈的踩踏。
“暇步士”是幽灵犯下的错误,不是聂震中的错误,聂震中的错误在于捕捉细节的瞬间迟疑,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幽灵的穷凶极恶和疯狂。
聂震中不是最先坐下来休息的人,他在队员们陆续下蹲,补充水份时,选择了一个稍高一点的凸出部位,背向队员们,准备靠在沙枣树根部喝点水。这应该是他警觉的一种表现。屁股坐实后,他从左至右扫视远处时,在右边45o方向的一棵硕大的沙枣树的根部,发现了一只“暇步士”鞋。最初,他有些迟疑,因为,鞋子的颜色和皱裂的树皮很相近。那么是什么使他将眼光停留在45o角的树根下?
他是一个军事迷,电光掠闪的刹那,是否有一点记忆,给他醍醐灌顶的启示?未完待续
作者:初十
出版发行:群众出版社
音频演播:远山
音频出品:新疆人民广播电台故事广播初十 赞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