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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枣花开

?蔺玉武

每每端午节来临，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家乡，想起那漫山遍野的沙枣花。端午节，当是沙枣花盛开的季节。

按着家乡驱蝇避邪的习俗，端午节这天，家家都会在家门口插上新鲜的柳枝，小时候也常跟大人们去河滩里折些盛开的沙枣花枝插在门口，于是乎，满屋子便飘荡着沙枣花的沁香。

沙枣，又名香柳、银柳，对盐碱、风沙的抗性较强，在我国西北地区广泛种植，是绿化及营造防护林的重要树种，只要有一点点水份便可生根发芽，像极了新疆的胡杨。在老家河西走廊一带，沙枣随处可见，尤其是到了五六月份，沙枣花开，十里飘香，足以醉倒途经的每一个路人。迄今为止，我还未发现有哪一种花木的香气能胜于沙枣。“十里飘香沙枣花”的确是名符其实当之无愧。

沙枣树具有防风固沙的特殊功用，在老家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种植有很多的沙枣树，而在河滩里的沙枣树更是成片成片。有些是人工种植的，而大部分则是天然生长的。在我们上学的路段，就有好几片沙枣林。郁郁葱葱的，形成一片一片的屏障。我们都喜欢在开花的季节折一些沙枣花枝挂于车把或是装进书包，或是插入花瓶摆放在窗台上，教室里、宿舍里常因沙枣花的点缀而清香浓郁令人陶醉。其实那几个月里整个家乡都处在沙枣花香气的包围之中，浓得化都化不开。

沙枣树极耐旱，在距家约四十余里的腾格里沙漠边缘，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沙枣林，俗称“万亩林场”，那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人工种植的防护林。那片林子到底有多大，我们从来没走到过尽头，一排排整齐的望不到边的沙枣树很坚挺地扎根于干裂的沙土中。金秋时节正是沙枣成熟的季节，我们会结伴去收获其果实——打沙枣。中秋前后的星期天，我们早晨天不亮就出发，骑车大约两个半小时就能到达那片林带。来打沙枣的人很多，几乎周围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人来，有的还就地支起了锅灶，像是要大干一场，显得十分热闹。偶有护林员过来提醒别折断了树枝，其实人人都非常爱护树木。而大多的沙枣树都是自生自灭，沉入沙土化作肥料，或是被肆虐的狂风吹向更远的角落去生根发芽。大家先到先占，选择好位置，在树下铺开床单或塑料布之类，而后用长长的竹竿敲打挂果的枝头，于是乎那金灿灿红艳艳的沙枣便唰唰落下，如阵雨一般，不一会儿就铺满树下的床单，而后收拢到一起，拣去枯枝败叶，倒入备好的编织袋中。动作快些的，一半天就能打上一口袋，而我们小孩子的速度却总也快不了，要么贪玩只顾了爬树，要么就是选不好位置。午饭大都是自带的干粮，最重要的自然是水。饭后一段时间是最美好的时光，妇女们聚在一起说笑聊天，或是到周围同行的人群中去寻找看有没有去年认识的姐妹；男人们往往懒散地躺在热烘烘的沙丘上晒太阳睡觉或打牌娱乐，好像都十分珍惜这难得的相聚，有抽烟者捉来几条蜥蜴把烟丝寨入口中，看那蜥蜴麻醉后“跳舞”；不知累的孩子们则会去爬山梁，惹得大人们一遍遍提醒别太走远了。那种烈日当头、漠风扑面的感觉像是在丝绸之路上行进的沙漠旅人，令人兴奋而豪迈，就差没有叮当的驼铃声相伴了。因此，我们都非常喜欢这种“劳动的参与”。不过有一次我在树下收床单时，不小心挂着了树枝，结果将床单扯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怕得我不敢回家，因为那是家中唯一一条完整的床单。好在邻居一位表嫂给我母亲解释求情，我才算躲过了父母的惩罚。

母亲会把我们收回来的沙枣择拣干净，在通风处晾晒几天，臆去些水分，而后选出籽大饱满颜色纯正的沙枣装入一个坛子里，再喷洒点散酒，上面压一重物，而后封住坛口存入阴晾处。半个月后打开坛口，顿时有刺鼻的清香溢出，沙枣被“捂”得油亮甜润，尝一颗顿觉甜美可口，这也便成为家中招待来客的“优质特产”。有条件的人家会打回来好多沙枣，腌制好后送人或是逢年过节拿到集市上去卖。记得有一年我和哥哥也打回来不少沙枣，足足有一口袋，结果因天阴而发霉，父亲便将发霉的沙枣泡在水中一点点搓去皮肉，冲洗出大堆沙枣核，每天利用农闲时节用针线把沙枣核穿成一串一串的帘子，染上不同的颜色，三个月后终于做成一道漂亮而别致的“珍珠门帘”，每有人进出堂屋便唰啦啦作响，既显得高雅华贵，又能通风防蝇，惹得邻居们纷纷效仿。

沙枣生长期长，长得也缓慢，其木质十分坚硬美观，是制作名贵家具的理想树种。用沙枣做出的家具花纹华丽润泽，古色古香，不用上漆就已是自然典雅的上乘之作。一般人家都往往以拥有一条沙枣木板凳或一块沙枣木案板而为荣，甚至代代相传。

但是听说家乡这十几年因水利设施改造，原有的沟渠河道废弃，改作地下浇灌，地表严重缺水，大批沙枣树终因缺水而枯死，连那“万亩林场”也大面积死亡，土地被开垦种植后又荒芜。那么一大片望不到头的沙枣林短短几年忽然就消失了，内心不免生出几份伤感来：为那片哭泣的沙土地，更为那片土地上如沙枣树一样世代坚守耕作、繁衍生息的我的乡亲们！

十里飘香的沙枣花啊，竟成了我永远的牵挂和怀念。

作者简介：蔺玉武，爱好文学，曾在新疆戍边多年，现居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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