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7-3-6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佚名 点击: 61 次

烹诗

李犁

标题

露珠和雷霆:诗歌在对望和呼应

——傅天琳与娜夜诗歌解读

傅天琳的诗歌就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晶莹透明的背后,是一颗尘埃无法扑灭的纯净而单纯的心。这是一颗童心,它淌出的诗歌就是童话,清澈明亮,带有一种久违的清爽和童真的美。诚如我说过的谁能用儿童的眼睛看世界谁就是最好的诗人。所以说好的诗人与年龄无关,或者说优秀的诗人能超越时间和一切写作上的障碍,让自己的心灵保持婴儿瞳仁般的新鲜清亮,随时透视出万物的丝毫,以及灵魂里的风吹草动。

所以,诗人的心灵就是一面镜子,它明澈,映照出来的人与物就清晰美丽,它污浊,照出来的东西就模糊丑陋。显然傅天琳一直在用诗歌擦拭着心灵,或者说与诗歌的长相依,诗歌的真意和天性已经濡染了心灵。诗歌是一个巨大又温暖的鞘,她的心灵就安稳无忧地睡在里面。这让她的心灵丰沛如蓄满了的清泉,轻轻一碰,就咕咕流淌。同时由于得到了诗歌的庇护,她的心灵得以完整而没有遭到世俗的风吹雨淋。这让她的思维敏锐如快刃,让她在琐屑庸常的生活中一下子抠出诗意,而且哪怕游丝般细微的颤动与游移,她都能捕捉并削铁如泥。以她这组诗的第一首为例,首先她从我们习以为常的石缝淌下的水滴中发现了诗意,然后紧紧抓住水的“滴状”,蔓延开去,太迟等于断了,太快等于水流,然后越走越远,最后“为了这一滴,它汹涌澎湃过/挤痛过内心的大海/它是石头中的泪啊/一滴,一滴”。像乐器弹奏,高潮处“咔”地停了!让人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同时又恰到好处。因为诗歌到此已经达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诗歌写作是对人心智的考验,这是因为创新永远是诗人面临的难题,情与思古今变化不大,主要还是表达上要独辟蹊径。古今中外诗人们在同一块土地上已经翻耕无数次了,想要写出绝无仅有来实在是比登天还难。我们对傅天琳的敬仰就在于她比年轻人还活跃,还在用她写作的实践,拓展着诗歌想象力的边界,她的很多诗歌都有让我们大吃一惊的感觉。而更人我们吃惊的是在她想象力的后面,汹涌着绵绵不绝的情感之水,而且一浪推着一浪,滚滚向前。仿佛她的心中堆积着一个大海,只有通过写诗才能让心灵得以平复和安静。

所以傅天琳的诗歌流速很快,也带动着读者的情感在波峰浪谷间颠簸。但她不是一味地泄洪,在傅天琳的心中和诗中是有一个准则,那就是遵循和维护自然的天然状态。就是说在物与物、人与人、人与事物的种种关系中,她认为最诗意的就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自然状态,也就是原生态。异化了就不是诗,人为地去破坏这种自然状态就是诗歌的敌人。这自然法则是傅天琳诗歌的红线,达到了,诗歌就有了童话般的贞洁和美,没达到或者弄弯了这红线,诗歌就充满了忧悒和苦涩。譬如与姐妹们保持四十年和谐关系的果园被买断了,还有古老的墨西哥湾上演着暴力的悲剧,这种种破坏了原始自然和谐状态的做法,都让她的诗歌和心境变得凝重和愤懑。这说明傅天琳是一个理想主义诗人,她写诗是因为她想让世界像童话一样完美,这完美的理想也让她的诗歌具有了童话般的斑斓和单纯,更让她的心灵充满了童话一样的晶莹和美。我把这看成她写《让我们回到三岁吧》的宏观原因和具体理由。

与傅天琳柔软的感性相比,娜夜的诗歌中多了一种硬的东西,那是理性或者说是思的力度。傅天琳在释放,娜夜在凝聚,凝聚成剑,果断简练精粹。娜夜的诗歌更像太阳下的石头,外表温热,内核冷静而锋利。娜夜的诗歌更像淬火了的剑,不动声色却扎人心灵。她的诗歌充满了哲学的意味,她在诗中一直对“此在”挖掘和追讨,一个对世界具有恒定的终极意义,一个活着的方向和理由。这让她的诗歌有了秋天的寥廓和萧瑟,诗中的情感也变得深沉,有时会出现迟滞。所以她不轻易地去爱,更不盲目地拒斥,更多时候她要经过考证让接纳与拒绝、宽恕与惩戒都有充分的理由和根据。合理性。爱的合理,活得合理是娜夜诗歌一直在探究的核心。当然在写作上她没有排斥感性,而是从感性出发,但又超越了感性,通过感性抵达理性,或曰真相和意义。

譬如她的第一首《个人简历》:“使我最终虚度一生的/不会是别的/是我所受的教育/和再教育”。这个发现刻骨得让人目瞪口呆,这也是生命本体论的结论。比如以失去活着为代价,最终成了房屋中栋梁的木头,与那些弯弯扭扭却自由自在呼吸的树相比,谁更幸福有价值呢?娜夜的诗歌就是从质疑开始,一点点挖出“此在”的意义。《真相》强调的是真相的客观性,不为个人和团伙所左右。《拉萨》是对神的质疑。而更多的是一种事物在不同的境遇呈现不同的姿势。譬如对自己而言,她说:“肉体比思想更诚实”,在两性生活中,她又认为“肉体的亲密并未使他们的精神相爱”。这看似矛盾,但在具体的环境中都有其合理性。同时也表明娜夜一直在思,用思梳理生活,挖出生命的真,从而找到更合理生存的方法方式。

显然娜夜的标准是审美伦理,就是让生命活得更完美和自由的原则。目的就是超越此在的烦、虚无和短暂,进入到彼在的无限、绝对和永恒。这是一种理想,与现实就是一种乌托邦。爱不能永驻,青春渐行渐远,美不堪一击,这一切让她的歌唱变得低沉而惆怅,更让娜夜的诗歌整体充满了挽歌的味道和气息。这气息反而成就了娜夜的写作,让她的诗歌有了一种丰富和忧伤的美。譬如《想兰州》中,那种想念友情的痛苦让诗歌有了些许的凄婉,但更多的是温暖。也正是这种推向极致的情感,才让这天才的佳句自动绽开:“谁在大雾中面朝故乡/谁就披着闪电越走越慢老泪纵横”。痛苦是生活的溃疡,但对写作来说,却是一种驱动力,应了那句:精神创伤成就艺术创作。

所以,尽管娜夜一直在诗歌中刨根问底地追寻着生的真相和此在的意义,但这些都不是她有意为之,而是诗人写作中主观倾向的自然倾斜,也许娜夜自己并无意识。她的写作动因还是诗歌产生的根本,即触景生情和有感而发。这组诗中,几乎每一首都有一个具体的人和事,这是导火索,点燃了她诗歌的爆发点,让她一发一发地把炮弹射出,每一发都向着人生的终极目标。需要指出的是傅天琳是机关枪在连贯的扫射,娜夜是迫击炮,不连贯,但每一炮都很具有杀伤力,或者把山头炸平,或者在心灵掀起滔天巨浪。所以她的诗歌是跳跃的。留下的空白,就是让读者在重炮轰炸的间隙,熨平思绪并沉思、联想和回味。

两个居住在重庆的女诗人,一个柔美,一个冷艳;一个情感在绽放,一个情感在结晶;美学特征上一个是露珠,一个是雷霆。但她们诗歌的走向是一致的,那就是从心灵出发再抵达心灵。

傅天琳:出版诗集、散文集、儿童小说集十余部。曾获全国首届优秀诗集奖,全国第二届女性文学奖,《人民文学》优秀诗歌奖,《诗刊》“十位优秀诗人”,第五届鲁迅文学奖。

傅天琳的诗

一滴水

从岩石缝中滴出,从野花香中滴出

一滴,就那么一滴

成一碗水

成果园里最小的湖泊

滴状,透明的滴状

看不到飘浮的岚气,看不到

古树的木纹

滴状,简单的滴状

相像的一滴

间距很好的一滴

滴状,多一滴就成线状了

多一滴

我的骄傲就溢出来了

永远的一滴

琴弦拨动的一滴

树根珍藏的一滴

黃河都可以断流

它为什么不断

神明的一滴

为了这一滴,它汹涌澎湃过

挤痛过内心的大海

它是石头中的泪啊

一滴,一滴

断了

老姐妹告诉我,断了

四十年枝枝叶叶

在一个下午嘎吱一声断了

被两万块钱买断了

大额两万块

区区两万块

果园姐妹与果园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听见我挂满鸟鸣和雨水的天空断了

骨头,根,断了

我的芬芳,我的气息断了

让我们回到三岁吧

让我们回到三岁吧

回到三岁的小牙齿去

那是大地的第一茬新米

语言洁白,粒粒清香

回到三岁的小脚丫去

那是最细嫩的历史

印满多汁的红樱桃

三岁的翅膀在天上飞啊飞

还没有完全变为双臂

三岁的肉肉有股神秘的芳香

还没有完全由花朵变为人

一只布熊有了三岁的崇拜

就能独自走过百亩大森林

昨夜被大雪压断的树枝

有了三岁的愿望就能重回树上

用三岁的笑声去融化冰墙

用三岁的眼泪去提炼纯度最高的水晶

我们这些锈迹斑斑的大人

真该把全身的水都拧出来

放到三岁去过滤一次

小火焰

一群盘旋于天堂和圣光中的鸟

一群雪莲,一群下凡的星子

一群鱼,在荒漠无边的朔风中游动

一群马,抖擞血红的太阳的鬃

一群跳动的幽蓝幽蓝的小火焰

突然出现在奥依塔克

出现在今夜,在夜的篝火

夜的中央

顿时我目光沦陷,再也无法收复

我双耳失聪,世界寂静无声

顿时音乐忘记音乐

舞蹈忘记舞蹈,诗忘记诗

倘若此刻战斗打响

顿时哑了所有枪筒

折了所有箭戟,战争

忘记战争

盘旋于天堂和圣光中的

柯尔克孜小少女啊!跳动的

幽蓝幽蓝的柯尔克孜小火焰啊

我唯一不能忘记的

是你的美丽

戈壁乌鸦

不是一群

不是集体主义者

看你的那个黑

像红到终点的红

自太阳心中滴出

看你的俯冲

像一片削薄的铁,轻啸着

插进飞起来的尘埃

我把你误认为鹰了

我摸到你烈焰中的抵抗了

眨眼之间

千年的黑夜亮了

最后,你落在离我不远的砾石上

校正了我对英雄的片面认识

乌鸦,戈壁的独行侠

假若我有羽毛

每一片都会因你而战栗

老人与花冠

老人迎面走来

我看见她满额风声

哗哗的皱纹流淌

在皱纹之间

填满了笑容

我看见一顶花冠

娇嫩地

压住了老人一生一世的痛

我看见了美

我不再叹惜花期很短

人生很局限

在万紫千红的纸上

我找到了永恒魅力的

白发的文字作衬

窦团山问

谁最静

谁最从容,谁最沉稳

谁能在山水里一坐千年

谁仅凭一座星空几滴鸟鸣

嚼墨弄文

随身行囊要尽量的空

尽量的轻

谁舍得把功名、利禄

统统扔掉!谁舍得捣碎

捣碎自己的明月

捣碎词语制造的娴熟技艺

谁的心为石头而软

谁的血为杜鹃而红

谁的足趾生满云雾和花香

谁能走进拔地而起的窦团山

将旅途坦然悬挂于绝壁

谁能喝粗茶吃淡饭穿布衣

采四海朝露,获取天地间

绵延不绝的生命气息

谁愿做那棵千年黄连树,苦着

却枝繁叶茂

谁能还原一个唐朝诗人

墨西哥湾

这一天,古老的墨西哥湾

正上演一场暴力悲剧

鱼类和海鸟穿上厚厚的盔甲

大海暴露出严重溃疡

它的血是黑色的,浓烈的,极其污秽的

像隔夜的地沟油

远处是赤道

一排波涛警惕地守卫在赤道线上

还是这一天,我梦见成千上万死去的鱼群

在深夜破城而入。它们不是游

是走,气势磅礴却又无声无息地走

走在我常去和没有去过的那些大街上

像一群赤手空拳的抗议者

一百六十二天逢第一场雨

我抑制住所有感官的激动

索性端一把椅子

坐在二楼阳台上

如品茶、品酒一样

品味休斯敦的雨

不小心目光越过围墙

墙的那边,老年康复中心

两个工人正在翻修屋顶

此时他们站在雨中

镇定自若,紧握雨的绳索向上攀登

这偶尔的雨点

像华盛顿政要的一次抚慰性访问

六分四十九秒,戛然而止

飞机带着鸟儿的心脏重新到达云层

屋顶又响起咚咚咚的敲击声

科罗拉多大峡谷

科罗拉多大峡谷

是科罗拉多高原

被科罗拉多河一刀一刀刻蚀出来的

最早的一刀

刻于十八亿年前

长达数百里的高原刑场

造就了地球最伟大的地质杰作

刑场的横切面

一座露天博物馆

不同年代的灿烂岩石发出凛冽之光

梦幻中的蝴蝶,强悍

而脾气暴烈的鹰,疲惫的双翼垂悬

它们最终没能飞出峡谷的大门

这时谁还能说出身在何处

神把我领进峡谷,神却不见了

留我一人辨认来路

一句诗投向苍茫,没有回音

它远不如古老印第安人投出的一只飞镖

这时谁还能知道自已是谁

谷线最表层的石灰岩

距今也有两亿多年

人啊人啊连附着在岩石上的灰尘都不是

夜雾袭来

将巨大的科罗拉多峡谷轻轻抱起

随即,又一片岩石的意志开始松动

它的记忆穿越时空无限地沉默着延伸着

让我震撼直至恐惧

我只能掏出从中国带来的一群意象

跟随对面山顶的瀑布

冒着粉身碎骨的代价去突围

娜夜的诗

·娜夜

个人简历

使我最终虚度一生的

不会是别的

是我所受的教育和再教育

生活

我珍爱过你

像小时候珍爱一颗黑糖球

舔一口

马上用糖纸包上

再舔一口

舔得越来越慢

包得越来越快

现在只剩下我和糖纸了

我必须忍住:忧伤

真相

真相并没有选择诗歌——形而上的空行

它拒绝了一个时代的诗人

真相同样没有选择小说——有过片刻的

犹豫和迟疑?

真相拒绝了报纸——也被报纸拒绝

如此坚定地

真相并不会因此消失

它在那儿

还是真相

并用它寂静的耳朵

倾听我们编织的童话

朗读

有时是英语

有时是一只蜘蛛

有时是它被大风撕破的网

有时是我们人类称之为胜利的东西

和它明天的阴影

上帝比政治更好

她向太阳下的万事万物朗读一本叫《圣经》的书

她的声音里有一座教堂升起

“我爱我的国家

虽然他多病……”

从酒吧出来

从酒吧出来

我点了一支烟

沿着黄河

一个人

我边走边抽

水向东去

风往北吹

我左脚的错误并没有得到右脚的及时纠正

腰在飘

我知道

我已经醉了

这一天

我醉得山高水远

忽明忽暗

我以为我还会想起一个人

和其中的宿命

像从前那样

但没有

一个人

边走边抽

我在想——

肉体比思想更诚实

拉萨

风云的变幻慢了下来

一个无神论者在神的土地上

我缄默

不敢妄言

遗失了肉体只有魂灵

我独自一人坐在布达拉宫广场

控制着那难以控制的……又独自一人

回到拉萨社会主义学院

拉萨在雨中

闪电在雷声里

像一首诗不被允许的部分

我心中有另一个拉萨

神在祈祷

鱼和鹰独立飞翔

合影

不是你是你身体里消失的少年在搂着我

是他白衬衫下那颗骄傲而干净的心

写在日记里的爱情

掉在图书馆阶梯上的书

在搂着我!是波罗的海弥漫的蔚蓝和波涛

被雨淋湿的落日哥特式教堂

隐秘的钟声

和祈祷……是我日渐衰竭的想象力所能企及的

美好事物的神圣之光

当我叹息甚至是你身体里拒绝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

他的哭声

——对生和死的双重蔑视

在搂着我

——这里这叫做人世间的地方

孤独的人类

相互买卖

彼此忏悔

肉体的亲密并未使他们的精神相爱

这就是你写诗的理由?仿佛时间恢复了它的记忆

我看见我闭上的眼睛里

有一滴大海

在流淌

是它的波澜搂着我不是你!

我拒绝的是这个时代

不是你和我

“无论我们谁先离开这个世界

对方都要写一首悼亡诗……”

听我说: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向自己道歉的!

移居重庆

越来越远……

好吧重庆

让我干燥的皮肤爱上你的潮湿

我习惯了荒凉与风沙的眼睛习惯你的青山绿水法国梧桐

银杏树

你突然的电闪雷鸣

滴水的喧嚣

与起伏的平静

历史在这里高一脚低一脚的命运——它和我们人类

都没有明天的经验

和你大雾弥漫

天地混沌时

我抱紧双肩茫然四顾的自言自语:越来越远啊……

现在

我留恋现在

暮色中苍茫的味道

书桌上的白纸

表达的又一次

停顿

危险的诗行

——我渴望某种生活时陡峭的内心

想兰州

想兰州

边走边想

一起写诗的朋友

想我们年轻时的酒量热血高原之上

那被时间之光擦亮的:庄重的欢乐

经久不息

痛苦是一只向天空解释着大地的鹰

保持一颗为美忧伤的心

入城的羊群

低矮的灯火

想兰州

那颗让我写出了生活的黑糖球

陪都借你一段历史问候阳飏人邻

重庆借你一程风雨问候古马叶舟

阿信你在甘南还好吗?

谁在大雾中面朝故乡

谁就披着闪电越走越慢老泪纵横

母亲的阅读

列车上

母亲在阅读

一本从前的书

书中的信仰

是可疑可笑的

但它是母亲的

是应该尊重

并保持沉默的

我不能纠正和嘲讽母亲的信仰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不同

也不为此

低头羞愧

人生转眼百年

想起她在沈阳女子师范时

扮演唐婉的美丽剧照

心里一热

摘下她的老花镜:

郑州到了我们下去换换空气吧

望天

望天

——摇椅里倾斜向下的我

突然感到仰望点什么的美好

仰望一朵云也是好的在古代

云是农业的大事

在今天的甘肃省定西县以北

仍然是无数个村庄

吃饭的事

而一道闪电

一条彩虹

我在乎它们政治之外的本义

看啊那只鸟

多么快

它摆脱悲伤的时间也一定不像人那么长

也不像某段历史那么长

它侧过了风雨

在辽阔的夕光里

而那复杂的风云天象

让我在仰望时祈祷:

一个时代的到来会纠正上一个时代的错误

云南的黄昏

云南的黄昏

我们并没谈起诗歌

夜晚也没交换所谓的苦难

两个女人

都不是母亲

我们谈论星空和康德

特蕾莎修女和心脏内科

谈论无神论者迷信的晚年

一些事物的美在于它的阴影

另一个角度:没有孩子使我们得以完整

大于诗的事物

太阳像一坨牛粪

吃羊肉啃羊头的诗人起身盟誓:来世变成草

我变什么呢

花瓣还是露水

还是刺?

天知道哪片云彩里有雨

谁知道你?牦牛还是卓玛

那个叫做上帝的木匠?一定还有什么

还没发生

还在命里

大夏河我掏出我的心洗了洗

时间如此漫长

一条完美的裙子

一场爱情的眼泪

还应该有一种随时准备掉下来的感觉

大于诗的事物:天祝牧场的炊烟

人民广场

我喜欢草地上那些被奔跑脱掉的小凉鞋

直接踩着春天的小脚丫不远处

含笑着的年轻母亲

饱满多汁

比云朵更柔软

比短暂的爱情更心满意足

她们又笑了

哦上帝我喜欢人类在灿烂的日光下

秘密而快乐地繁衍生息……

——母亲和孩子多像人民广场

半个月亮

爬上来从一支古老情歌的

低声部

一只倾听的

耳朵

——半个月亮从现实的麦草垛日子的低洼处

从收秋人弯向大地的脊梁

内心的篝火堆

爬上来——

被摘下的秋天它的果实依然挂在枝头!

剩下的半个夜晚——

我的右脸被麦芒划伤等一下

让我把我的左脸

朝向你

西夏王陵

没有什么比黄昏时看着一座坟墓更苍茫的了

时间带来了果实却埋葬了花朵

西夏远了贺兰山还在

就在眼前

当一个帝王取代了另一个帝王

江山发生了变化?

那是墓碑也是石头

那是落叶也是秋风

那是一个王朝也是一捧黄土

不像箫像埙——

守灵人的声音暗哑低缓:今年不种松柏了

种芍药

和牡丹

青海青海

我们走了

天还在那儿蓝着

鹰还在那儿飞着

油菜花还在那儿开着——

藏语大地上摇曳的黄金

佛光里的蜜

记忆还在那儿躺着——

明月几时有

你和我缺氧睡袋挨着睡袋

你递来一支沙龙:历史不能假设

我递去一支雪茄:时间不会重来

百年之后

人生的意义还在那儿躺着——

如果人生

有什么意义的话

酒吧之歌

我静静地坐着来的人

静静地

坐着

抽烟

品茶

偶尔望望窗外

望一望我们置身其中的生活

——我们都没有把它过好!

她是她弹断的那根琴弦

我是自己诗歌里不能发表的一句话

两个女人静静地坐着

向西

唯有沙枣花认出我

唯有稻草人视我为蹦跳的麻雀花蝴蝶

高大的白杨树我又看见了笔直的风

哗哗翻动的阳光它要和我谈谈诗人

当我省略了无用和贫穷也就省略了光荣

雪在地上变成了水

天若有情天亦老向西

唯有你被我称之为:生活

唯有你辽阔的贫瘠和荒凉真正拥有过我

身体的海市蜃楼唯有你!

当我离开

这世上多出一个孤儿

唯有骆驼刺和芨芨草获得了沙漠忠诚的福报

唯有大块大块低垂着向西的云朵

继续向西

一首诗

它在那儿

它一直在那儿

在诗人没写出它之前在人类黎明的

又一个早晨……

而此刻

它选择了我的笔

它选择了忧郁为少数人写作

以少

和慢

抵达的我

一首诗能干什么

或者成为谎言本身?

它放弃了谁

和谁伟大的

或者即将伟大的署上了我——孤零零的

名字

辽阔的黄昏脸上的风突然停止的愿望

——风吹着有也吹着无

——风吹着大道也吹着歧途

风吹着断肠人两匹后会有期的马

——一路平安吧

纸人

我用纸叠出我们

一个老了另一个

也老了

什么都做不成了

当年我们消耗了多少隐秘的激情

我用热气哈出一个庭院

用汪汪唤出一条小狗

用葵花唤出豆青

用一枚茶叶

唤出一片茶园

我用:喂唤出你

比门前的喜鹊更心满意足

——在那遥远的地方在乡下

什么都做不成了

我们抽烟喝茶散步时亲吻——

额头上的皱纹

皱纹里的精神

当上帝认出了我们

它就把纸人还原成纸片

这样的叙述并不令人心碎

——我们商量过的:我会第二次发育丰腴遇见你

自由

为自由成为自由落体的

当然可以是一顶帽子

它代替了一个头颅?

怎样的思想?

像海水舔着岸

理想主义者的舌尖舔着泪水里的盐

“他再次站在了

高大坚实的墙壁和与之

相撞的鸡蛋之间……”

——你对我说就像闪电

对天空说档案

对档案馆说

牛对牛皮纸说!

确认

那是月光

那是草丛

那是我的身体我喜欢它和自然在一起

鸟儿在山谷交换着歌声

我们交换了手心里的野草莓

那是湿漉漉的狗尾巴草和它一抖一抖的

小绒毛童年的火柴盒

等来了童年的萤火虫?

哦那就是风

它来了树上的叶子你挨挨我我碰碰你

只要还有树

鸟儿就有家

那是大雾中的你

你中有我?

那是我们复杂的人类相互确认时的惊恐和迟疑

漫长的叹息……就是生活

生活是很多东西!

而此刻生活是一只惊魂未定的蜘蛛

慌不择路

它对爱说了谎?

睡前书

我舍不得睡去

我舍不得这音乐这摇椅这荡漾的天光

佛教的蓝

我舍不得一个理想主义者

为之倾身的:虚无

这一阵一阵的微风并不切实的

吹拂仿佛杭州

仿佛正午的阿姆斯特丹这一阵一阵的

恍惚

事实上

或者假设的:手——

第二个扣子解成需要过来人

都懂

不懂的解不开

还剩下我

晚一些的黄昏

麻雀也飞走了

这寺

它的小和旧仿佛明月前身

它的寂和空没有一也没有二

手写体

翻看旧信

我对每个手写体的你好

都答应了一声

对每个手写体的再见

仿佛真的可以再见——

废弃的铁道边

图书馆的阶梯上

歌声里的山楂树下

在肉体对爱的

记忆里

“我们都是单翼天使只有拥抱才能飞翔”

在爱

爱了又爱

在一切的可能和最快之中……

还有谁会在寂静的灯下

用纸和笔

为爱

写一封情书

写第二封情书……

——“你的这笔字就足以让我倾倒”

你还能对谁这么说?

喜悦

这古老的火焰多么值得信赖

这些有根带泥的土豆白菜

这馒头上的热气

萝卜上的霜

在它们中间我不再是自己的

陌生人生活也不在什么别处

我体验着佛经上说的:喜悦

围裙上的向日葵爱情般扭转着我的身体:

老太阳你好吗?

像农耕时代一样好?

一缕炊烟的伤感涌出了谁的眼眶

老太阳我不爱一个猛烈加速的时代

这些与世界接轨的房间……

朝露与汗水与呼啸山风的回声——我爱

一间农耕气息的厨房和它

黄昏时的空酒瓶

小板凳上的我

村庄

她在门槛上打着盹

手里的青菜也睡着了

正在彼此梦见?

孤独是她小腿上的泥

袜子上的破洞

是她胸前缺失的纽扣

花白头发上高高低低的风

孤独是她歪向大雾的身体和寂静的黄昏构成的

令生命忧伤的角度……

——只有老人和孩子的村庄是荒凉的

某地

我照常来到某地

泡温泉吃鱼虾海洋陆地的闲逛

躺在阳台的藤椅里看书

看旧书

看秋水共长天一色

把眼前的什么山

看成马丁·路德·金梦想里佐治亚的红山

看昔日奴隶的儿子和昔日奴隶主的儿子坐在一起

共叙兄弟情谊……

某地阳光明媚

晒软了我

终日软绵绵的我

感觉自己从没这么像个女人

像一个美好时代被减少的:黑暗中的人

被增加的光明中的人

隐喻

隐喻是危险的

在一天的最后几分钟里

我嗑着瓜子

用瓜子皮摆出一只大甲虫

我说:卡夫卡

我说:大甲虫

钟声响过十二下

一只大甲虫诙谐的身体扭着风

在它信任的葵花香气里

遥望一轮明月

像隐喻的知道者

并不介意古老的明月

是民间的还是官方的知识分子的

是上帝的

还是阿弥陀佛的

李白像前

很好用泥土为诗人塑像

比用金子更好

风向西

他的胡须向东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那个叫李白也叫杜甫的唐朝

喜鹊站在飞檐上

就像月亮站在太阳下

墓地与遗址

存在与虚无

人或者神

——这台阶之上江油的黄昏!

当有人开始思想:在我做诗人的这个时代……

一场积雪堆进了你的身体?

哪一只手

这只手直截了当

这只手把每一分钟都当成

最后的时刻

这只手干得干净漂亮

——气流风玻璃的反光

为这只手侧身让路

并帮它稳住了一只瓷瓶

月光在窗外晃来晃去

像是在梦境里搜索

这一只手

是哪一只手?

说谎者

他在说谎

用缓慢深情的语调

他的语言湿了眼镜湿了衬衣和领带也湿了

他感动了自己

——说谎者

在流泪

他手上的刀叉桌上的西餐地上的影子都湿了

谎言

在继续

女人的眼睛看着别处:

让一根鱼刺卡住他的喉咙吧

日记

去了孤儿院

月亮是中秋的

月饼是今年的

诗是李白的

孩子们的小衣服是鲜艳的

小手在欢迎

一切都是适合拍摄播放的……

院长的笑容谦虚

办公室的奖杯是镀金的

君子兰是开花的

标语是最新的

孤儿院的歌声如此嘹亮

我的心却无比凄凉

回到家我认真地叫了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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