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7-1-17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佚名 点击: 61 次

乡村里有很多人以外的小生命,刺猬、狐狸、松鼠、蚱蜢、蚂蚁、小鸟、沟渠的小鱼、雨后的泥鳅……这些村庄里的小生命,它们像小孩子黑豆一样纯净的眼睛,让我在遥远的城市总是想起它们。

在我那个有丘陵有河渠的乡下,你随便躺在哪里,一片青草坡,一块田地头,或者就坐在自己土墙老屋里,或者偶尔对着一根芝麻秆子发呆,都能看到你的身旁,有人以外的小生命在陪着你,它们在你旁边忙碌着它们的事情,不紧不慢,在这种不紧不慢里,你看着它们,你也就心理上远离了人的世界。

村庄里的孩子,也像这些小生命,就在各家的院子里默默生长,偶尔也走到村庄前后的山坡上、森林里,除了他们的父母至亲,谁也不在意他们的生长。

那时候的大人们,成天被队里的大喇叭“叫嚣乎东西,隳图乎南北”地驱驰着,有月亮的夜晚,他们要在村庄的田地里劳作,没月亮的夜晚,他们像队里的牛一样被拢在一起,开那些声色俱厉的各种会。这样的年代,很多情况下,大人没精力管我们,也没心思陪我们。孩子们也不需求,他们有自己忙不完的事情,忙不完的事情中,有的就与这些小生命有关。

我总是急切地把一切我认为能捉到的小动物,装进我为它们建造的笼子里,一溜摆在我那土墙的土窗台上,我的床就在窗台下,有它们在,我就能安心的睡觉,有时候,我也会半夜里坐起来,看它们还在不在,睡着了没有,只是有月亮的夜晚看得见它们,没月亮的夜晚,看不见。

小生命带给我乐趣,也让我远离了一些危险,那些不知道找这些小生命玩耍的孩子,一个淹死在院里的粪池里,一个淹死在村口的沟渠里,一个淹死在村后的野塘里。我想,要是他们能像我一样能看蚂蚁打架看一上午,或者把时间用在到草丛捉蚱蜢,就不会掉到水里淹死。

少年后,我不再把它们捉回来,这时,我烦闷了就去田野里看它们,后来,我到了城市,我遗忘了它们,我对故乡的回忆里,也没有它们。在我年近四十的时候,我发现生活中我们谈论的大人物除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给我们带来灾难与惊恐外,与我们毫无关系,小人物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或温暖或玷污着我们的生活。

在这个年纪里,我对这些小生命的回忆占用的时间越来越多,这种回忆不是刻意的,是我一回忆我的家乡,它们就占据着我回忆的大部分时间。我也发现,我很愿意回忆这些小生命,我在回忆它们时,我的童年少年清晰起来,还有淡淡的有关岁月的忧伤。这些小生命像小孩子黑豆一样清澈的眼睛,清晰了我的童年少年,也柔软了我人到中年的情感。

蚱蜢是我回忆最多的小生命,这也许是在最弱小的童年里,蚱蜢是我最能贴近又最能让我好奇的小生命,在春天里它们是草一样青色的,尖尖远远的身体像月牙一样的小船,两只腿像小船的浆。

任何一个时候,只要在青草地上用脚一趟,小蚱蜢就会纷纷蹦起来。这个时候,我就忙着用黄泥巴给它们做小屋,摆在窗台上晒干,再把它们放进去。夏天菜园边的向日葵叶子上,会有龙虾一样大的青色蚱蜢,那种蚱蜢,总会给我兴奋,我也喜欢在午后去捉这些蚱蜢,用绳子拴上它的大腿,看它们飞舞,露出翅膀里面紫色的羽翼,霓裳羽衣也许就是这个样子。

到了秋天,小路边的草老成了铁褐色,这个时候的蚱蜢也成了这个颜色,那种两头尖的蚱蜢不见了,变成了头大尾巴小的蚱蜢,贴在小路温热的沙土上晒太阳,我一走进,它们就飞起,一路走,就有一路的蚱蜢飞起落下,提示着一路上它们与我同在。

在晚秋的时候,蚱蜢一下子集体消失了,我不知道它们到了哪里,我小时候寻找过它们,我扒开青草地,找不到它们的踪迹,我去菜地旁,扒开向日葵老去的叶子和下面的灌木,也看不到它们,这些小生命也许只能活一个春秋,它们是到哪里安顿好自己离去的身体,好不让我看到它们,避免让我忧伤呢?到现在我还不知道。

其实小甲鱼小乌龟是十分可爱的小生命,它们的小脑袋探出来时,眼神像憨厚又调皮的孩子的眼神,清纯又贼溜溜的,还带着怯怯的神态,其中,小乌龟的眼神要呆笨点,小甲鱼的眼神要灵气点。成年的甲鱼还喜欢在夏天的午后浮在水面上,露出黑色的圆圆背壳晒太阳,乌龟则喜欢爬到岸上打盹。这两种小生命从不招惹人类,村民们也不招惹它们,在我小时候,我们在水沟里捉到它们,大的就直接再丢到水里,小的就拿回去当宠物养。后来,一阵不知道是什么风刮来,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总是出现在我们村庄的山林和田野里,这些与乡村相处千年村民从不猎食的小生命,成了他们捕捉的对象,无休无止,后来,村里的人也开始捕捉它们卖给贩子。

我家对面东边的半山坡上有一个池塘,小时候,十岁的弟弟在里面钓了一只甲鱼,我们叫它“老鳖”,这个老鳖让弟弟很兴奋,说它能卖多少钱多少钱,弟弟说要拿它去买一双凉鞋,看到弟弟打着赤脚兴奋的样子,我没有勇气放掉这个小生命,我听到它一晚上在那个土罐子里面抓爬奔突的声音,我不知道后来卖了多少钱,反正后来它被拿到镇上卖了。

那个时候,田野里总有人用一根铁丝,前头弯一个勾,挂上蚯蚓,伸进黄鳝的洞里,再用手指在旁边弹动响声,那黄鳝就会咬勾,百试不爽。

我不喜欢蛇一样的鳝鱼,我喜欢样子温顺的泥鳅,有钓黄鳝的人在田野里忙碌的时候,我也喜欢跟在后面,看鳝鱼被钓出来,痛苦的扭动着被装进捕鳝人的袋子里。

我现在很可怜这些小动物,包括样子不好看的鳝鱼,它们毕竟也是自然的小生命。后来,我在城市里教书,我就特别怜悯那些长相不好看的孩子。我可怜这些小生命,可怜它们与我一样,贫寒地生在我那个平凡的村庄,我还能走出那个村庄,它们却被引诱出来,卖出我的村庄,我可以想象到城市人吃它们时发出的咯嘣的声音。

燕子是乡下与人最近也最美丽俊俏的小生命,黑色光滑的背脊,雪白的小胸脯,眼神带着跳动的灵韵,这使我后来看到名字里有“燕”字的女孩,我就会看看她,再想想燕子的模样,看她俩像不像。

燕子不嫌弃主人家是穷是富,村里每家年年有燕子归来,在堂屋的墙上做窝,它们从门缝里伶俐地穿进穿出,孵出小燕子,小燕子鹅黄的小嘴,在窝里一排向外伸着,等小燕子渐渐长大,它们就在堂屋里学着飞翔,累了就赶紧飞向它们的小窝,燕子是不能伤害的小动物,这一点,我知道,我家的人都不知道。有一年,我心情很烦,就用长竹竿戳了燕子窝,两只老燕子拼命地鸣叫、盘旋,我把它俩打出堂屋,把燕子窝戳了下来,在那以后的几年里,燕子再也没有来我家做窝,那几年我家里也有些不顺,父亲说,连燕子都不来做窝,怪不得家里不顺。我才知道,每一家归来的燕子,都是去年的燕子。

麻雀在乡下不是受欢迎的小生命,它的不受待见还与那一个与人斗还不过瘾的伟人有关,号召人们去消灭麻雀,几亿人对付这个小小的生命,这也直接影响了我们孩子对待麻雀的态度,把这种动物当成了敌人。

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爱拿着棍子在柏树里把一个个麻雀窝戳下来,把麻雀蛋捣碎,把没长毛的粉红色的小麻雀戳死,看到没有羽毛刚孵化出来的小麻雀,心脏血管在粉嫩的皮肤里跳动,也一点都不怜惜,我还在写作文时,写我这是在为庄稼做好事,老师也表扬了我,谁也没有考虑到麻雀也是小生命。

光从树上戳麻雀窝,我们觉得做得还不够,趁大人一不注意,我们还把梯子搬到那个烤烟叶的土楼边,墙洞里尽是麻雀窝,我们就用棍子往里面使用地捅,柔柔的小麻雀就都被我们捅死了,或者麻雀蛋被我们捅破了,我们也没有一点怜悯。被我们捅死的小麻雀的眼神,那是完全无力抵抗的弱者的眼神,死不瞑目地圆睁着,无力、忧伤,任人宰割的眼神。这是我现在想起来的时候,记得的麻雀的眼神。

五月,是金黄的麦子开镰的季节,总会发现惊慌失措的小兔子,在人的声音第一次轰隆隆地开进麦田的时候,小兔子过于弱小没有生存的经验,早已颤栗地不知道该躲向何方。这时候的小兔子,有的会跑到你的脚下,抱着你的脚不动,你把它抱起来,它会孩子一样信任地看看你,再低眉顺眼快速地喘着气。这些小生命,它们的经历和智力不会想到,拿着镰刀的人只要一发神经,它们就会被摔死在尖利的麦茬上,或直接被扭断脖子,在很多时候,这些小兔子的生命就是这样结束。

森林没有破坏的时候,村庄的小水潭小溪沟还没有被淤沙掩埋,里面游荡着小鱼小虾,在没有农活的时候,我与伙伴们就拿着盆子去捉鱼,捉来的鱼放在盆里,鱼儿会在盆里快乐地倏忽游动,小鱼与我,都在那个村庄里,我们都是生命,我们一起存在过。

如今人在他乡,我只在冬天里匆匆回到故乡,再匆匆离开故乡,我发现过去我捉鱼儿的地方,多被淤沙覆盖,水潭沟渠都不再了,小鱼小虾也就没了,也不用再担心它们没有安家的地方了。

我还总是想起母亲养的那些可爱的小猪,有一年,父亲到集镇上买回了一个小猪仔,读书人的父亲确实不适合生活在农村,他买牛,买回来的都是有问题的牛,买猪也是,人家给他一个没有阉割的猪仔他也不知道,后来只好把这个猪仔当母猪养。

这个母猪下了一茬又一茬的猪仔,这些肥嘟嘟的猪仔,活跃了我儿时的院子,我坐在枣树下,看它们玩耍,看它们调皮,从小猪,我知道了猪是世界上最骚情的动物,它们一生下来就知道往对方屁股上爬,那色情的憨态,看的人很能打发愁闷无聊的时光。到了2个月时,它们就要出栏了,村里的人要来捉小猪了,猪妈妈事先被赶了出去,它急切地在院墙外打转,想回来救它的孩子,小猪们惊慌失措地在院子里奔突,最后,还是被捉走,没有了小猪的院子寂静无声。这些小生命就这样一茬又一茬地出生,成长,卖掉,沉寂,等它们长大,我在村庄里再看到它们时,也已经认不出来了,它们曾是在我那院子里生长过的小生命。

还有故乡的那些牛,我家那只温顺的大黑狗,每一只我喂到半大前就夭折的小狗,那只足有九斤半的大黄猫,它被毒死在村东头的一个厕所旁,这些小生命,我也总想起与它们在一起的日子。

一年又一年,多少微小的生命,从来没人注意过它们,就在村庄的山谷中无声地来,无声地消失,它们像故乡的秋草,一岁一枯荣,你可以知道它们大致哪一天来到这里,但你不知道它们哪一天突然消失,你也不知道在冷的天气里,是否躲在地下仍然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你也难以知道,来年活着的是它们自己还是它们的后代。

等我老年,我可能会归卧故山丘,因为我想念这些小生命,那个时候我可能记忆已经严重衰退,那个时候,我可能不知道我还能想起谁,但我可能会想到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想到这些已经与我的童年少年粘连在一起的小生命。

我会把那土房子打扫干净,在窗台上做一排我童年的黄泥笼子,用金黄的麦秆做笼子的窗户,里面养上我的蚱蜢、小鸟,还会用盆子养上我在故乡水沟里捞起的小鱼还有小虾,我看着它们,看他们在那里与我一起,我老去,它们长大,我看着它们的小生命不再受到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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