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说南子:盘绕着西域高原的水母 想起南子,必然想到她生活的新疆。地理赋予写作者文字的灵魂和脾性,它几乎宿命一般,难以抵挡地呈现在文字中。感觉中的南子,她像一朵强烈地游刃有余地吸附、渗入、盘绕着西域高原的水母,并与西域反差出一种迷人的矛盾:广袤与细腻、雄强与柔软、深邃与近切、直白与梦呓。她拥有着独特鲜明的时空,我想,这与她散发出的一种幽古安静的气息有着直接的关系,这是令人艳羡的富足。 南子更愿意将她的新疆称呼为有历史感的“西域”,她是一个迷恋遥远时光的作家。“历史”与“女性”在她的文字里有多重呈现:对那些沉积在遥远时光中的女性的理解和塑造;还有,历史给予她这个女性述说者的要义。正像她在一篇题为《历史之与女人》的后记中所言,“我期待在自己有限的历史观中,楔进‘她们’和‘我们’共有的历史,并与‘她们’结成精神同盟,真实地去表达她们内心中普遍的善,普遍的心灵困难,普遍的犹豫,以及人性中普遍的脆弱。”这也使身处西部的南子,坐拥了两样世间最开阔的东西——独具南子特色的时间和空间。那些历史尘烟中的女性,被她放大、呈现,她自觉深刻地去体察她们,成就了她历史文化著作中丰厚的女性精神内容。 作为一个颇富大刀阔斧能力的作家,她用灵动多变的方式承载着这些内容,她说“相对于过去的西域历史,从过去到现在,仍然有不止一种方式的叙述可能,但我相信,每一种叙述都是再认识”。历史文化随笔、小说、诗歌,不同的体裁,还有穿梭其间的不同的表述方式,南子在各种可能的路径上进行着试探和掘进。 留存下来的作为素材的历史是有限的,我特别注意的是充盈在南子文本中历史素材之外的东西,那些真正能发散她个人气息的东西:她的哲思,她丰满的诗意化的想象,她在表述中注入的情感。这些需要一种立体的能量——历史的、哲学的、文学的修养,还有她天然的禀赋。在这一点上,南子是鲜明的、个性的。“女性化的丝绸在特定的光线下有着刀锋的质感”,几乎在我看到的她的所有历史作品中,那些西域女人身上,都在丝绸般的柔婉中隐含刀锋,比如刘细君、王昭君,楼兰女,她们的命运铺开在历史中,而南子看到了削琢她们的锋刃——时光、孤独、倾轧、绝望、渴盼。阅读中,我看到南子用了一句举重若轻的话,她们“左肩花朵右肩山峰”。思想不能完全抵达真相,词语也不能完全抵达,只有通过灵魂、内心的感动与爱,才能抵达真相。南子的文字,是用她的心灵和情感触摸过的文字,她笔下的历史是有炎凉温度的历史,动情之处皆是她的气息。 年秋天,在乌鲁木齐见过南子一次。一行十来个写作的人,先在喧哗的酒桌上,酒后,去了更为喧哗的歌厅。在可以回想起的喧闹里,我始终想不起南子的声音,她一直静静的,即便我们偶尔交谈几句,坐在我近旁的她也如耳语一般,短小的句子,但我很快捕捉到了她细声慢语里藏着的骨头。 我时常在想,苍茫厚重的西部会让西部的女人更柔软,但也赋予西部女人柔软背面的硬度,这使西部的女人更像玉,视觉温润而骨骼坚硬。我想不起南子的声音,但我一直记得她的眼神,她大而好看的眼睛,和她的声息一样沉静,闪烁其中的有细碎的敏感。还有她的黑裙和乌黑的头发,都让那个夜显得又幽深又明亮。我想,唯有写下那些文字的人,才能如此幽静和深沉。我看见她的最后一眼是,车窗外,身着黑裙的她很快融进了树影婆娑的无人的夜色中。后来,再回忆她时,忆起的便是她的气息,她与她的文字氤氲一体的气息,西域迷香般、袅袅散开。 郁笛说南子:黑夜中的奋力一呼 人群里的南子,多数时候是安静的,细致的,也是简约的。往往在一群人大呼小叫的时候,你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南子的“安静”,甚至是一些欢乐场合里的“特立独行”,在这个大声喧哗的时代里,多少显得有一些“落寞”。 但在另一些时候,南子骨子里的侠肝义胆,还是让人“乱目相看”的。 对,我说的是“乱”目相看。我说的是几年前,发生在南疆夜行路上的一次“混战”中,柔弱的南子,在黑夜中的奋力一呼,凝固了那个荒凉的夜晚。 记得是一次采风活动,从南疆的一个小县城,返回阿克苏的路上,一位号称是天下第一的“杰出诗人”,由于主办方“没有充分认识到他的重要性”,便借着酒后的疯癫,向面包车里的所有人挑衅滋事。其时,夜路荒疏,多数人都在漫长的颠簸中进入了睡眠,或者因为过渡的疲劳,大家对这个在黑暗中发疯的“天才诗人”采取了隐忍和无视的态度。反正,这些荒途上的夜色,也是最好的掩护。只要你在黑暗中保持沉默,这个“酒鬼”的挑衅就不会找到你的头上来。 可是,平时少言寡语的南子,没有把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中闭上。当这个“天才诗人”再一次向采风团召集人发难的时候,南子终于坐不住了,她似乎是奋臂一呼,在这个黑暗中除了挑衅者的喋喋不休便少有声音的车厢里,成为一次意外的“反抗”。似乎早已经厌倦了独自演出的由“天才诗人”扮演的“酒鬼”,便在黑暗中将进攻的矛头对准了南子。记忆中,那个“高大”的进攻者,在夜色中挥舞着拳头,跌跌撞撞地向着南子的座位上走来,尽管有多人劝阻和拉扯着,据说这个疯子的拳头,还是落在了南子的头上。 这个夜晚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许多人事漂浮,幻影无踪,而柔弱的南子,在黑夜中的振臂一呼,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那一场闹哄哄的夜路下来,“乱目”中我们看见了一个在黑夜里,毫不惧怕的南子,一个激越而不孤单的女子,内心里包着一团炽烈的火焰,足以照亮一条荒寂的旅途。 似乎,这样的情形于南子而言是一次意外。其实,寡言而寂静的南子心里,一定珍藏着另外的湖光山色。就像她总是出人意料的着装一样,南子应该生活在另一些遥远的年代吧。她内心里的抵抗是无声而彻底的。不入乡,也不随俗,这样决绝的文字,也只有在南子笔下流淌出来。从诗集《走散的人》到长篇历史随笔《西域的美人时代》,以及“精神病人系列”的文字,温情、深邃,澄澈而明净。南子跨过诗歌和散文的障碍,她在文字的这一场山水里,游走着,渐入佳境。 作为新疆的女子,或者,作为出生并生长在南疆的女子,南子身上集结了南疆以南,辽远而旷达的时光的情愫,漫长或者艰难的地域之上,是这个只会遵从于内心的人,有了一种不屈服,不盲从的坚定和自信。当然,也不会使得她在某一天变得轻飘和自以为是。即使她的文字早已经穿越了文学的序幕,她的血液里流淌的,依然是那一片寂寞的大地。 南子最初是以诗人的面目出现的,继而散文和小说,文字日渐开阔和汹涌起来。有几年,我曾经担心过,南子在她供职的《新疆经济报》上,整版整版地发表一些所谓“纪实文学”的时候,我担心这样下去,会滋长了“纪实”的同时,而消磨了她的“文学”。这一方面,是由于职业的需要,另一方面,大抵也是生存的需要吧。但文学和新闻,毕竟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是一个世界的两个方向。简单、直接甚至是服务于政治需要的新闻事业,和遵从于内心需要的人性关怀,到底是两回事。许多从事新闻的文学人,慢慢地被“新闻”拖得越走越远,丧失了基本的抵抗和免疫功能,已经永远地回不来了。那时,我对南子担心的理由,也正在这里。所幸的是,南子回来了,义无反顾。甚至有过一点时间,她休业在家,去鲁迅文学院上高研班,去各地漫游。她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和内心世界里来,心无旁骛,善念无边。 我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南子的呢?似乎一时想不起来了。应该是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或者更早一些。时光的流水,已经冲淡了许多东西,但南子身上温婉和细腻却一直没有褪去,尽管有时是锋利的。 南子说:当西域遇到女人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对于西域始终不吝才情,无数或华丽或细腻的辞章,渲染得这片恣肆豪健的土地总是与文学产生了种种瓜葛。曾经,这条丝绸之路上的汉朝公主、戍边者、使节、僧侣、幻人,旌帜、玉石、丝绸,还有奇兽,驼队,羌笛,汗血宝马,动植物等等这些西域历史的镜像丛林,哪个不曾被文人的笔触生动地抚摸过?积淀深厚的西域历史,底蕴丰富的地域文化,加上既有的文学传统,都使得新疆的作家总习惯于拿历史文化说事儿。 自年至年期间,我先后出版了有关西域历史方面的著作:有两本分别是西域的历史人文随笔《洪荒之花》(新疆人民出版社)和《西域的美人时代》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还有一部是在今年元月刚刚上市的西域历史长篇小说《楼兰》(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这三部作品文本的表达方式,当然是有差异性的,但其内在的精神却有着相通的地方。那就是:都以遥远的西域为背景,再现西域历史中的女性文本与个体文本。 在历史感十足的文学世界里,中国当代作家有写不完的事情,这使得“历史”元素在叙事作品中一直占有重要地位,或者在文本之内作为叙事主要对象。在上世纪末年形成的“新历史”写作潮流,成为中国20世纪后半叶以来的主要文学景观。 但是,大多中国作家一直葆有詹明信式的“历史”癖好:“对永恒的,无时间性的事物毫无兴趣”,却对历史的现实主义呈现或极端反讽和隐喻却十分感兴趣。正因为如此,叙事的历史动机在人性、自然与文化的多重元素参与后,造就了当代文学的审美高度。世纪末作家对家族、王朝秘史的寻觅,新世纪以来他们对个人隐秘、自然神秘的呈现,都在促成叙事文学在美学方面质的飞跃。 再现西域历史中的女性文本与个体文本,是我的一次新的写作体验。西域历史史实中确凿而丰富的摹本,由一个年轻的现代女性写作者来讲,便颇有些特异。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个强大的西域历史资源时,我何以建设“重述”的自信?还有,这种自信带来的新鲜的叙事美感有何意义?还有,当我体验着历史重叙的叙事特质,这种叙事中可能包含的历史文学暖昧的美学启示,是值得自己进一步地探究和淘洗的。 长期以来,人们通常所理解的大历史叙写无一不是宏大叙事:政治、军事、经济、教育、文化……它们都有着确确凿凿的证据和无法商量的统计数据。在西域历史的大潮流中,只有所谓建功立业的英雄人物,而那些女性的个人踪迹全无,如此,她们的个人的心理遭际、情感煎熬无人问津,历史的情感成本倒成了一个永远无法统计的“呆账”。 历史的情感成本不能白费了。历史的情感记忆需要“个人史”去打捞、保存,心狱锈死的锁链也需要“个人史”除锈开启。 这一点,与自己的写作动机不谋而合。在我看来,西域历史仅仅是一件外衣,一个衬托人物表演的布景,我的目的则是以历史为道具,描写、探索人性中复杂的方面。 比如,我在写西域历史随笔集《洪荒之花》及《西域的美人时代》的时候说:“我要把这些西域历史中的女人当成自己来写。”“我首先北京治疗白癜风正规医院北京白癜风治疗用什么方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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