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想到戈壁的灼热时，感受到的又是千里苍凉；当她想到戈壁的刺骨寒冷时，感受到的又是万丈黄沙在淹没着她。这是她想到戈壁想到边防时的感受，如果是在梦里，她会梦见自己在边防慰问演出，她在唱一首歌，突然，她忘词了。于是，她从梦里醒来。

她是在做一个梦，这不是噩梦，这梦在遗憾中有欣慰，在尴尬中有情怀。她曾经无数次跑大西北边防，大小演出几百场次，用歌声筑边关长城。

“你说，我怎么老是做这样的梦？”

“只要听你唱《边关军魂》这首歌，就能找到答案。”

人海茫茫你不会认识我，我在遥远的路上风雨兼程。霓虹闪闪你不会发现我，我在高高的山上戴月披星。花海柳浪你不会找到我，我在天上默默地飞，我在水里悄悄地行。我情牵着你，我梦绕着你，我情牵梦绕是那军人魂……

这首《边关军魂》，无数的歌手都唱过，既有作词作曲之美，也是边防军人现实生活的反映。王琳玲告诉我，她每次唱这首歌时，仿佛身在戈壁，身在高原。而她的眼前，那就是边防军人的群像。

有多少歌手是身临其境而感动，然后再高歌的呢？

那时的边防精神文化生活比较匮乏，只能靠收音机收听新闻，没有电视更没有网络，看到的家书时常由于大雪封山而迟到好几个月。白天看石头，晚上看星星，人都变得不善于与人交流。听说军区歌舞团的人要来慰问演出，大漠边关的官兵们都翘首盼望，不仅仅是能看上一台高水准演出，也让他们感受到上级领导对边关战士的关怀。年轻的女文艺战士个个英姿飒爽青春靓丽，她忘不了边防战士在沙漠里挖沙葱给他们吃，她后悔她和演出队的人不知道边防连水的珍贵而浪费了水，她忘不了在连队战士宿舍的窗户璃窗后面，一整扇窗户的人头都在看着这群美丽的年轻文工团女兵。

我说：“那么多明亮的眼睛，眼睛也是心灵的窗户。你在梦境里演唱，也是无数明亮的眼睛在看着你，你的灵魂深处又想到了那扇期盼的窗户。于是，你就忘了歌词。人有三魂七魄，你是一魂一魄丢在了边关。”

一次在某边防团演唱时，台下一片边防官兵的雷鸣掌声，由于演唱是一首新歌，歌词还不是特别熟悉，唱到第三句时大脑一片空白，忘歌词了。第四句也空白了，她很机灵，把第一句第二句歌词再唱一遍。边防战士从来没听过这首歌，以为这首歌就是这么唱的。作为一个专业文工团歌唱演员在舞台上忘词是不可原谅的错，尽管别人不知道但这件事她始终不能释怀不能原谅自己，导致在梦里都常常记这两句歌词而惊醒。

军艺学员宿舍楼四层，女学员住三四层，不管有没有唱功的女学员，上楼时都要唱两句，仿佛唱着上楼不累。有一天，王琳玲就用通俗的唱法来演绎一首民歌，歌还是那首歌用她独特优美的声线来演绎真是不一样的好听。我那时候是只知道她唱得好，却不知道唱得好的原因。

“我最苦最累也最有成就感的就是在兰州军区战斗歌舞工作学习的几年。”

年，18岁的川妹子王琳玲考入兰州军区战斗歌舞团当独唱演员，那个年代，通俗唱法刚流行。刚入伍就有幸参加了全军文艺汇演，王琳玲演唱的一首纪念在自卫还击战中一位18岁生日那天牺牲的战士，王琳玲的歌声唱出这位牺牲的战士对妈妈的思念。为了突出舞台效果，舞台上荧光灯和追光，在漆黑中只有无数舞蹈演员白到胳膊肘的白手套。这无数双白手套仿佛是生日蜡烛在舞蹈，这既是这位牺牲战士的手，也是无数在南疆牺牲的战士的手。然后，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一侧，由暗到亮，王琳玲开始演唱：

你把蜡烛点燃，我把酒杯斟满。你来唱首摇篮曲，我来拨动琴弦。啊，边疆的月亮又大又圆，映出了妈妈的笑脸。时隐时现，似进似远一遍又一遍把我的乳名呼唤……谢谢妈妈，谢谢妈妈给了我十八个春天。

那歌声委婉的诉说，唱的人心里在流泪，看的人泪流满面。

军人牺牲奉献岂止在战场，那些边防军人天天在坚守。兰州军区战斗歌舞团为更好服务高原边防官兵的文化精神生活，集全团精英十几个骨干演员组建了精英小分队名字叫《高原文化工作队》，这是一种文艺轻骑兵形式，常年奔赴高原边疆为驻守在哪里的官兵演出，战士们亲切称她“小百灵”

那些高原边防战士，因为长期被紫外线照射，面色黑紫，手指甲都变形了。王琳玲第一眼看到这些边防战士的时候，她忍不住握住一位战士的手，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感到那双手颤抖了一下。这亲如血肉的兄弟！

她唱的歌给了他的力量，她看到的边防军人，给了她力量。于是，在这几年之中，她演出时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只要看到战士的笑脸听到热烈的掌声她都觉得算不了什么。

甚至于听和看都算不了什么，必须是亲自感受到那种艰苦。在那样艰苦的地方，演出队那些人胆子变大了，人也皮实了，心胸更阔了。他们的车子在悬崖上行走，那是没有路的地方，开车的司机没有畏惧。他们一开始还吓得大气不敢出，但很快他们明白：这就是边防军人的日常生活，如果在这里有一丝一毫的娇气和恐惧，何谈为边防军人演出服务？

也曾有过万丈黄沙掩盖了他们的车辆，他们也曾想过会不会就这样埋到黄沙里。十几秒的生死劫，他们又开始看到了亮光。也许，在边防军人看来，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对演出队的人来说就是一次考验，一次成熟。

演出队也曾感受到戈壁的灼热和寒冷，王琳玲和所有的演员一样，这就是淬火的过程，要让王琳玲的每一次演唱都是从灵魂里喷射出来。

王琳玲的心终于离不开边关了。

所有的深情，缘于曾经的欢笑和泪水。

王琳玲说：“在边防基层连队演出由于条件有限，有时演出就在战士们食堂，有时也在空旷的戈壁滩上，冬天的露天舞台零下二十多度，刮着西北风下着鹅毛大雪，舞台两边生了一堆火，演员们就围着这団火取暖，看着战士们的钢铁意志和热烈掌声，这又算得了什么？那些站岗执勤没能参观看演出的战士，我们会专程去慰问。为那两个或三个战士演唱。”

有一天傍晚，演出队派了几个人去哨塔演出。那高耸入云的哨塔，夕阳一抹红霞映在年轻英俊的战士脸上，威武的战士手握钢枪，把战士的身影投射到了整个巨擘。高高的白杨树，晚风吹过时沙沙作响。在战士的心里，那是因为演出队的人来了才有这晚风，真是军歌一唱好风来。

于是，王琳玲再唱这首歌时，唱本缘于情，再唱时又不一样。

晚风吹过哨塔，天边一抹红霞。年轻的士兵巡逻归来，枪口一朵野花……

王琳玲一唱，这晚风就更好了！

一个歌唱演员，无论你的噪子条件多好，无论你多么会处理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如果你没有一种亲身的体验，不可能唱得最好。比如沙漠里长出的沙枣，那多像我们的年轻战士。不畏艰苦，守土有责。

不知道有多少文人讴歌过沙枣花，有多少人歌唱过沙枣花。可有多少人亲眼见过沙枣花，并领悟到什么呢？

王琳玲还唱了一首《沙枣花》的歌，她在唱这首歌的时候，眼睛里没有花，只有那些钢铁般的边防将士。

沙枣，别名七里香、香柳、刺柳等，生命力极强，具有抗旱、抗风沙、耐盐碱、而贫瘠等特点。其花还有药用价值，可以平喘。难怪居于京城的王琳玲，总是梦见在巨擘上演唱，是忘不了那沙枣花吧。

沙枣花也一定记得她的奉献和付出。

王琳玲后来到海军工作虽然告别了舞台转入幕后，为能拍摄出更多反应海军官兵生活的电视剧转行做军事制片，有机会也为海岛舰艇官兵歌唱，始终没忘自己是一个文艺战士。海陆空的军装王琳玲都穿过，也就是说，她的歌声唱遍了海陆空。她的歌声那么美，上军艺时却没能进入音乐系，因为那时候音乐系不收通俗唱法的歌手。年元旦，她在解放军艺术学院元旦晚会上演出，李双江听了她的歌后特别激动，找到王琳玲，无论如何毕业后再留校两年，他要办一个军中通俗班，但文凭还是大专。王琳玲那时候又面临着选择，读两个大专对于她来说她当时觉得意义不大。尽管韩红是军艺音乐系第一个通俗班的，她没有后悔。而最早的时候，全国在青岛搞了一次卡拉OK青歌赛，那一次金铁霖让她专攻通俗唱法，她是舍不得脱军装。

她是真正的不爱红妆爱武装。

她是舍不得沙枣花！

作为认识她几十年的老同学，心中一直想为她写点什么？因为她的过去是夜里的梦，在戈壁上演唱时的梦，所以特别喜欢听她唱的新疆歌，从她的歌声里能看到大漠戈壁，而我们祖国大地的绿色缘于边防战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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