梢后结大瓜

文/杜钬汕

晚饭后，高梁准备早些睡，摘了一天西瓜，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正在洗锅抹灶的妻子说：“谷子在城里买了楼房，明天搬家待客。”高梁在客厅洗脚，“嗯”了声，说：“那我先睡了，明天还得吃席去。”

“西瓜不摘了？”妻子问。

“不摘了，迟摘几天也不会烂到地里。”

高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愣。他掰着指头算了几遍，全队30户人家，加上谷子已有21户在城里买了房子。没买房子的9户，除了自家，要么是60岁以上的老两口，要么是残疾家庭，还有一户拖儿带女的寡妇。

谷子在酒店待客，客走席散，高梁又随谷子返回房子参观。城里的房子干净亮堂，一个队里不管谁搬家，高梁都仔细参观。早在年，高梁刚结婚就梦想在城里买房子，在城里创业。那时房价每平方米元，一套房子需三四万元，高梁年收入只有三四千元，确实是个天文数字，只好望楼兴叹。高梁拼命地干活，省吃俭用存钱，到年，存款累计达到5万元。谁知房价涨到每平方米元，一套房子至少10万元以上，高梁的梦破灭了，不再考虑进城买房的事。

近十年，队里陆续有进城买房的。进城的第一家是白蒜，白蒜夫妻经营班车，进城后弃地经商，承包地转让给高梁种上了。城里买房的第二家是青笋，青笋儿子谈了几个对象，都因女方嫌城里没房子吹了，眼看儿子临近而立之年，青笋慌了，心一横，把家里牛羊猪鸡全卖了，付了首付，按揭贷款在城里买了房子，反正账多了不愁，索性买了车。有车有房就是好，媒人找上门来给儿子介绍对象。儿子结婚后，小两口在城里打工，老两口农忙种田，农闲去城里休闲。现如今房贷车贷全还清了，庄稼越种越简单，要么种小麦，要么种玉米，播种收割雇用机械，平时就是浇水锄草。青笋风趣地说：“宁到城里领孙子，不在地里挖金子；孙子嘴甜的蜜罐罐，挖金子身子糊的个土蛋蛋。”

来谷子家参观的还有江豆、胡麻、绿萝等人，都是城里买下房子的。谷子沏茶倒水上水果，弄了几个菜，提过两瓶酒，边喧边喝。说的最多的话题是房子，谁家的房子大，谁家的房子装修好，谁家的房子楼层好，谁的房子位置好，如数家珍。高梁听的不是滋味，暗恨自己醒的早，起的迟，要是当年发个狠，现如今楼房都住旧了，说不定又换新的了。胡麻不知高梁的心思，问：“高梁啥时买房子呢？”高梁说：“猴牛马月。”其它人就相视而笑。本来大家笑的很随意，但在高梁看来是嘲笑。高梁买房的心思瞬间膨胀起来。

当天晚上，高梁把自己的想法给妻子说了，妻子情不自禁地亲了他一口，兴奋地说：“到时侯我们也多请些亲朋好友祝贺一下，这几年婚丧嫁娶搬家随份子至少把五六千块钱投出去了。”两口子一拍即合，激情燃烧地贴在一起。

房价已涨到每平方米元左右，一套房子少些也得30多万元。高梁七拼八凑才弄了25万元。看了几套房子都不理想，价格接受的房子看不上，房子看上的价格高的离谱。纠结了几天，最终在城中心定了一套平方米的二手房。虽说是二手房，也就住了两三年，主人不吸烟，房子跟新的一样，整栋楼上还有没装修的房子。就全队买房户而言，是位置最好、楼层最好、结构最好、面积最大的，当然价格也最高。高梁找了个亲戚帮忙说话，少了2万元，最终38万元成交，跟新的价格相当，等于省了装修费。高梁做事留有余地，交了24万元，其余按揭，留下1万元，用于贴了壁纸，添置了沙发茶几餐桌床等家具。两口子爬在地上用84消毒液把地板擦得光亮如新。夫妻统一口径，无论谁问，只说新买的，不提二手房。

季节不饶人，本地西瓜越来越少，价格开始回暖。高梁因折腾房子上的事，把卖瓜的事耽误了。谁知坏事变好事，积压货成了紧俏品。之前每斤卖6毛钱，现在涨到8毛了，高梁舍不得批发，拉到城里零售，一斤一块二，反正城里有房子，卖不完下午不用回乡。夫妻俩轮流倒班，瓜摊一直摆到晚上。妻子天天算账，五亩地的西瓜多收了一万多元，高梁大致搂了一下，够交搬家请客的酒席钱了。

搬家那天，全队的人一户不冒都请到了，无不赞叹高梁的新房宽敝漂亮。谷子问：“你的房子多少钱？”高梁说：“房壳郎40万元，装修精打细算花了5万多。”大家眼里放射出羡慕的光茫，夸高梁有力度。队长黄米敬酒时总结：“这就全队再不会有城里买房子的户了，你是最后一家，在黄金地段买上了好房子，这叫梢后结了个大瓜。”高梁忙说：“贷款该了20多万呢！”

高梁喝的有些多了，异常兴奋，喊妻子上床休息。最近一段时间太忙，躺下就“呼呼”睡着了，竟把夫妻间的事都忘了，今晚好好补个课。妻子忙着数钱算账，贺礼收了两万多元。高梁说：“今年应该还能收入四万元，添上可以买辆车了。”妻子说：“银行贷款不还了？”一听贷款，高梁清醒了许多：“是呀，银行贷了18万元呢!”

妻子可能沉浸在乔迁新居和收礼2万元的喜悦中，温顺地躺在高梁身旁，春心荡漾。可是，高梁的激情瞬间退潮了，还房贷，供孩子上学，还打算再承包几亩土地，样样少不了钱，没有真金实银心里一点都不实落，心里不实落干啥都不行。高梁借故胃里不舒服，揉着肚子独自睡小床去了。

“梢后结大瓜，贪吃难消化。”高梁梦见自已西瓜吃多了在田野小便，醒来后发现尿床了，暗笑自己没脏腹。18万听起来吓人，十年后也就相当于现在的一万八罢了，都怪自己十多年前没这魄力!这样一想，倒也没什么发愁的。高梁悄悄把床单换了，早早起床，开始了新的一天。

（文中部分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小编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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