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3-30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佚名 点击: 61 次

文:包作军/图:堆糖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   

拥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吟着海子的诗,兀自感叹:啥时候自己能有一所房子,那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啥时候就有福了。

不过,我一直在向这个方向不懈的努力。为了方便爬格子,我打算离开闹市,搬到近郊的一个村子去住。一个人安静地写作,那是一种很孤独,同时又很有乐趣的生活。

一个爱好写作的朋友在那个村的村委会工作,我便托他去找房子,只有两个条件:一是安静,二是房价便宜。

朋友很快就有了回音:有一幢老屋,很安静,价格也便宜,看着给。

朋友在电话里顿了顿说,不过,不过……

我有些不耐烦,不过什么?

朋友说,就看你敢不敢去住?

我说,不敢住,莫非还有鬼不成?

鬼不鬼的我不好说,听说这房子还真闹过事,所以一直没人在里面住。

我哈哈大笑,现在都啥年代了,费俊龙和聂海胜乘着神州六号都飞天了,人家美国“亚特兰蒂斯”号航天飞机上的女宇航员海德玛丽·斯泰芬尼辛—派珀已经是美国第七位进行太空行走的女宇航员了,我们却还在这里谈神论鬼。

朋友有些汗颜,要不,你先看看这幢房子再说?

我说,行,我这就过去。

我打的很快赶到朋友的村子,朋友正在村口等我。

我下了车,由朋友带路去看那幢老屋。

静静的村巷是随意的,曲曲弯弯,错错落落,一会儿宽,一会儿窄,这儿是直的,那儿又成了弯的,不讲章法,率性而为,没有一点儿章法,也没有多余的刻意造作。或为树荫所掩,或因房屋而遮,看上去一个模样,走进去却各有别致。家家户户的院落都不算小,隔墙看见院落里有树枝或花枝伸出墙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树,什么花。巷子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都发(豆腐)——”的叫卖声。村庄显得很干净也很安静,让我心里已经生出几分喜欢来。

老屋位于村子西头的一片高地上,跟村子的其它民居隔着一条砂石路。

朋友说,这里原是一片湖塘,湖底全部用煤炭垫起两米厚,上面再铺黄土。数百峰骆驼由磁窑堡驮炭,半年才把地基垫起。修建老屋所用的木料来自甘南,沿黄河顺水放下。石料来自陕西,木匠大都来自四川。所以这里的窗门雕花颇具南北特色,做工精细。老屋的墙基有五六层砖高,在风雨中已经剥蚀了许多,同样剥蚀的还有上面的土墙,白灰的墙面早已大片剥落,露出块块黄泥土墙的本色来。低矮、简陋的黑漆门扉,已经被雨露浸泡得发白,不过屋顶看起来依旧那么结实。厢房上,有花格木窗,刻有各种飞禽走兽,惟妙惟肖,残破的窗纸似乎在遮掩一些往事,而那些窗棱定出的格子依旧方方正正,大形不改,如老屋的多个瞳孔,像是在打量着什么人。虽说,老屋年深月久,但两条坚固的立门石,依然稳健地支撑着门楼上横跨的屋檐,檐牙高高耸起,老辈人说那叫“兽头”,是可以驱灾避邪的神灵,庇佑着主人一家的平安。

老屋正门两边用石头镶嵌着一幅对联:“今日归来如做梦,自锄明月种梅花。”

我说,看来老屋主人还是个文化人呢。

朋友说,据说,早先老屋门旁有一块下马石,上面用汗、蒙、满、回四族文字书写着“官员人等至此下马”。想来老屋主人生前官位一定不低。

老屋正面墙壁较高,一面墙壁上依稀可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暗红色毛主席语录隐约可辨。最惹人注目的是院子里有一株颇为粗壮的沙枣树,树身粗大,须四五个大人才能合抱过来,树身皮因为苍老已经裂成很深的壕沟,就如八九十岁老人额头堆垒的皱纹。这株沙枣树矗立在老屋上方,既是这幢老屋的标志,又像是守护老屋的武士。

朋友说,老屋建造初期,计划建三进,因为在施工过程中,施工队的工头为保护建筑材料而打死了一个盗贼,而这个盗贼有些来头。祖上因此遭了官司,赔了些钱物,只得压缩建筑,变成现在的模样。不过,老屋虽然面积不大,但依然能看出先前的几分阔气,同电影里面的豪宅深院一样,老屋弥漫着一股没落的苍凉味。

这老屋不知道建于哪朝哪代?我看着眼前厚重的老屋,书生意气上来了,一时忘了来的目的,居然考究起老屋的历史渊源来。

朋友说,老屋太老了,连村里八十多岁的老贾爷爷也讲不清是哪位先祖建于何时,只知道整个家族的子孙几百号人都出自于老屋。那位先祖荜路蓝缕披荆斩棘,风风雨雨地在外飘泊几十年积攒了一些钱财,于是回家大兴土木建起了这座老宅子。

距离老屋不远处是一条汉朝开凿的古渠,绿树流花,自然景致也不错。这幢老屋空间大,厨房炉灶,一样不缺,十分方便。我自然很满意,当即拍板,就是这里了。我想,如果当年贾平凹来这个老宅子写《废都》,而不是去那个户县的水库,一定会写得更好。

朋友说,这宅子环境固然不错,不过这里的风水不是太好……

我说,怎么个不好?

朋友说,也许我说了关于这老屋的故事后,你就会改变主意的。

下面就是朋友讲述的有关这幢老宅子的故事。

这幢老屋的主人名叫姜云山,老屋里面住的是姜云山和他的妻子,还有他的一双儿女,两个碎娃子都生得很心疼,像一棵桃树上结的两个的鲜桃一般。对一个农家男人来说,房子有了,老婆能干,儿女双全,也算是一切如意了。谁见了都说这是这个年龄层次最美满幸福的家庭,姜云山两口子满面春风的笑脸上整天洋溢着幸福。

姜云山的妻子却对现状有些不满意,对丈夫说,老屋太破旧了,该翻修了。

姜云山点点头,是啊,老屋太老了,老屋养育的儿女太多,老屋似乎勉强在为自己的儿女遮风避雨。

一段时间姜云山张罗着拆除老屋,但因为家境的日趋低落的缘故一直没有进行。姜云山就对妻子说,老屋的事暂时放放吧,随后我们再商量。就这样,后来一直没有再谈起修院子的事,

姜云山一家一直过得很安详,但从前年夏天起,姜云山一家祸事连连。先是一个阴雨天,姜云山的儿子上厕所时,茅房的旧墙突然坍塌,把小尕子压在下面,等扒出来时,已经没有了气息。祸不单行,接着是腊月的一个早晨,姜云山女人去老井打水,井台子上结满了冰,女人恍惚中摔了一跤,脑袋磕在井沿上,姜云山不在家,当邻居们把她抬回去时,女人已经不行了。

就在悲痛欲绝的姜云山准备拆掉老屋时,有个银川城来的人偶然发现了老屋,有些惋惜地说了一句: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居然被闲置了这么多年?银川人打算在老屋这一带搞什么民居旅游开发,把老屋开发为旅游者参观游览的场所,而且还可以开发成旅游者吃住的地方。可是刚看完老屋,那个银川人脚下忽然一滑溜,在台阶上摔了一下,听说脊椎摔坏了,那个银川人就再也没有来过。

朋友说,我是不惮以恶意来推测这老屋的。但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事实,我们该以“什么意”来推测这些让人不安的事情呢?

我说,我们去见见姜云山吧。

四十出头的姜云山,看起来起码有五十了,身体清瘦异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他知道我想买他的老屋,恳切地说,这老屋我本打算拆的,你要呢,就随便给个价吧。

连夺数命的老屋几乎是半卖半送地转给了我后,老屋的主人孑然一身去了南方。

稍作修葺之后,我搬进了老屋。

老屋里野花映窗,漫漶着一缕沙枣花熟稔的清香。待在这个老屋里,犹如身处世外桃园,人的情感一下丰富起来。于是,我拿出一大叠稿纸,铺开,展平,饱蘸着浓浓的墨,在上面爬起格子来。

写作累了,走出门外,蝴蝶纷纷,鸟雀声声,野花媚眼,微风拂脸,一幅乡村画卷徐徐展开。惟一让我不安的是,这座城市在逐渐向边缘扩张,乡村的土地被高楼大厦和混凝土所覆盖,远处,触目所及的已不是如黛的贺兰山,而是一挂挂的高耸的镜子似的玻璃幕墙。不过老屋的院落里拙朴依旧,据说,老屋主人的先祖曾经亲手在院落里栽下椿树、槐树、垂柳、侧柏、沙梨还有钻天杨,可惜的是随着老屋的颓圮,多数树木都凋败了,现在只剩下那棵粗枝丰冠,谡谡如松的沙枣树,在经年累月中无声无息地生长着,不离不弃地呵护着老屋,数着春去秋来的日子。

沙枣,在植物学上属胡颓子科胡颓子属,为落叶乔木。其别名有银柳、香柳、桂香柳、七里香。它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树龄一般可达六七十年,称得上是长寿之树。我凝视着院子里的这棵沙枣树,看得出,主人把树护理得很好。正是沙枣花飘香的时节,沙枣树枝头上便缀满了一朵朵黄色的小花,一簇簇,一串串,千姿百态。像无数支有生命的小喇叭,从密密层层的叶片间挤出来,吐蕊舒瓣,傲天怒放,真是金铃满树,芬芳四溢啊!听邻居们说,如果是秋天,那甜甜沙沙的沙枣一串串地在你头上晃荡,大的似红枣,小的如花生仁。别瞧这老树有些年头了,挂的沙枣可不少,果实大,味道又沙又甜。沙枣果还对神经衰弱、失眠有一定的疗效。这对一直睡眠不好的我来说真是个好消息。

附近的村人常常会来找我唠唠嗑:为什么无端地来乡下地方?

我说,养病,写点东西,贪村里安静,空气又好。

我渐渐爱上了这长满树木与稻谷的村庄,这是充满快乐的地方,有小桥流水,有飞来飞去的燕子,有铺满鲜花的村路……我还喜欢村庄四围那种空阔的感觉,只有风惬意地飘荡。

住在一条巷里就是一家了,一家有忙大家帮,那负责劲儿,常让人弄不清谁是主人。孩子端着小碗,不定到谁家盛上一碗,总觉得别人锅里的饭香。哪家的亲戚都认识,来了没人,邻居也会让到自家,喝茶坐等。往往一家养犬护一巷,家家都喂食,弄得狗都不知道该回谁家了。不像城里人,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住了好几年的邻居,居然不知对门姓张还是姓王。出去劳作的时候,为了放学回来的娃娃开门方便,村人会将钥匙压在门口的土坯下面,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安全的。

常有货郎摇着拨浪鼓来到村里。“卖糖瓜瓜喽——”货郎摇响穿透村巷的羊皮鼓。最好听的,要算收破烂的人朗朗上口的吆喝了。一副担子挑在肩上,走起路来忽忽悠悠的,边踩着节奏边吆喝道:“春天到,小鸟叫,破破烂烂全卖掉。除破烂,换新颜,干干净净过大年。”惹得一帮碎娃娃跟在他后面,拍着小手,和着他的调儿,一块摇头晃脑地吆喝。而且回家后,会帮着大人们一起翻箱倒柜,把一些废旧物品全都送到收破烂人的担子里。

女人们天生爱热闹,就是剥蚕豆,也要凑到一家门口。男人们则在巷口点上一支烟,高谈阔论,张天子李霸王地谝闲话。大柳树下,有人唱着秦腔,好陶然。

邻居家的小尕子叫小黑子的很喜欢到我院里玩,他一来我便停止吟诵“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转而教他念:“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小桥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看书的时候,我会把一把碎米撒在院子里,吸引几只麻雀前来啄食,我坐在不远的地方一面读书,一面读那些可爱的麻雀。

老屋门前空旷,一览无余,夏天南来的风可以从前门一直吹到后门。

老屋的生活充满了惬意!

小黑子刚满六岁,长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右脸有一个深深的小酒窝,所有的顽皮和可爱都似乎藏在那个酒窝里。有时候,他从家里掮来一个小梯子,顺着老墙向上爬。墙很高,他吃力地爬上去,光着脚丫站在墙顶上。这时,他的手就能触到沙枣树含苞的花骨朵了,这个季节,那些含苞的花骨朵就像是一粒粒金黄的小豆豆。小黑子扒开枝叶,在不远的上方,瞅见了那可爱的小豆豆,小豆豆引诱着他抓紧一根粗干,一纵身,攀上了树,把那些溜圆溜圆的小豆豆塞进自己的口袋。

等装满了小褂子上所有的口袋,下了梯子,小黑子用小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大把沙枣花,递给我。小黑子还亲手剥开里面有一片白白的嫩嫩的花心,填进我的嘴里,花心有一股浓郁的清香。

我用手摸了摸他被树枝划破的脸蛋,问,疼吗?他没事似的摇摇头。

我说,以后不许再上去了。

他点点头,然后,高兴地唱着“沙枣树,开黄花,沙枣花开蜜蜂来……”跑远了。

有一天,小黑子在沙枣树上玩耍时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等我发现时,小黑子已经只有出气已没了进气,但他的意识还清醒着,他似乎明白死亡正一步步朝他逼进,失神的眸子里闪烁着死亡的恐惧。顷刻,那萤火般的生命就熄灭了……

虽然没有人谴责我,但是小黑子母亲凄厉无望的哭喊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心。此后很长时间不敢路过她的家门口,我对老树的好感也荡然无存,看见这棵老树,我就像是看见了小黑子,看见了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乡村五月闲人少。静静的村巷几乎空无一人,偶尔一声狗吠,有鸡飞上了树巅。阳光照在村巷里,流淌着一股融融的暖意。谁家屋檐下跋涉的牵牛花,顺着小巷的弯曲,爬着不屈不挠的野性。湛蓝的天空飘着几缕淡淡的云丝,远处的贺兰山隐没在淡蓝色的雾蔼里。

一个午后,我正在沙枣树下读书,一个瞎了眼的算命先生举着幌子慢慢走过来,经过老屋。此人方脸淡眉,个子不高,说话极其谦和、多礼。

算命先生见了我说:近来是否遇到不顺之事?

我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于是纳罕地点点头。

算命先生道:此宅风水甚好,只是可惜……

我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的不耐烦,说:但讲无妨。

算命先生道,欲求大贵须立旺向,旺向高大,旺水特朝,朝水一杓可致富,明堂前要聚蓄,故云:明堂如掌心,家富斗量金。明则取义于照临而忌塞,堂则取义中正忌偏。风水明堂朝向,即前朱雀起舞,后有玄武垂头,左有青龙蜿蜒,右有白虎驯俯,形来势止,前亲后倚,宾主相登,左右相称的围合格局的朝向。

我听得云山雾罩的,就有些不耐烦,你不妨直说。

算命先生看了我一眼道:山水逆我或是向抱我,有池塘及叉水,堂宽堂窄或是直水直路,冲前冲边冲后,或是桥梁,电杆,烟囱,寺庙,古树,各种奇峰,机械动力的声音等各项。察其清楚后,推断其喜忌,分清其吉凶。若高峰在于曜杀方,逢太岁或三合吊冲,必有祸立至。

我急了,你是从唐朝还是宋朝来的,不会白话啊。我虽然熟读古文,但对算命先生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是难以理解。

算命先生说,问题出在院子里那株沙枣树上,“口”内加“木”,乃一“困”字。“困”使这老屋阴气太重,亡人阴魂久居不散,故不适宜居住。必须砍去院中之树,方可无忧无虑。

我虽然不相信风水先生的无稽之谈,不过对他砍掉沙枣树的建议还是颇为赞同的。

许多作家习惯晚上写作,最典型的是法国的福楼拜,他白天休息,通宵写作。他房间的灯光彻夜通明,竟成了塞纳河船夫的航标灯。不过,我一直喜欢在阳光下读书、写作,枝叶婆娑的沙枣树却挡住了我写作时的视线。而且这株老沙枣树上白天有几只聒噪的乌鸦,晚上则是猫头鹰、蝙蝠的栖息场所,这也坚定了我要砍伐这株沙枣树的决心。砍树还另有一个不可言说的原因是,就是老树的存在总让我想起小黑子。

邻居们听说我要砍树,纷纷过来劝阻,说这树年头久了,都快成精了,砍伐不得。有人用邻村一件真事告诫我,说那个村子的古庙旁有一棵老树,一村人嫌一根树枝遮挡了自家场院,便砍下扛回家准备劈了当柴烧。没想到当晚这位村民便卧床不起,得了半身不遂,医院,吃过中西不下百十服药,就是不见好转。后经高人指点,家人忙将砍下的树枝送回原处,焚香悔过,七日之后,这位村民便能起床,病也居然渐渐地痊愈了。

我这人有个脾性,一旦下决心要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这棵沙枣树长得很粗壮,我一个人显然难以对付,便雇了两个民工帮忙。两个民工操锯伐树,我在一旁打下手,一阵“嗤嗤啦啦”的声响过后,老树倒下了。

老树被砍去以后,老屋里果然亮堂了许多。不过,没两天,林业派出所的警察却找上门来,质问我为什么不去办理林木采伐许可证。

我说,我砍的是自己的树,办什么证?

警察说,不错,林木属于你自己的,但根据《森林法》的规定,你还必须经林业主管部门批准方可采伐。

结果,我因为初犯被从轻处以罚金五百元。

老树被砍去之后的一天,我隐约觉得身体某个部位不怎么对劲,先是左手拇指隐隐作痛,肿胀,内侧还起了水泡,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不以为意,没去治疗,见它肿胀得太大了,有些妨碍写东西,就用大头针挑破了,然后去村子里的一家小药店买来麦迪霉素消炎药服用。

这其间也有暂时好转,水泡里的血水往外渗。但好景不长,水泡在原址再次鼓起,并不见迅速胀大,硬硬的一块,像是修筑在关隘口的一座军事碉堡。那疼痛也是隐隐约约的,可这种疼痛最恼人,折磨得你整天心烦意乱,看书写作都没有心思。我只好骑着自行车医院去看我的拇指。

就这么一个手指头,花了我一百多块,还要打三天针。医生说,如果不好好治,拇指说不定就会报废。医生总是把病人的病情说得很严重。唉,有什么也别有病,医院就挨宰。

手上的肿一直不消,我写不成东西,看书也是心不在焉。又吃了好些消炎药,庆大霉素、卡那霉素、麦迪霉素、乙酰螺旋霉素、牛黄消炎片,依然不管用。医院,人家连看也不看就说先拍片子,我不屑地笑了笑,真会宰人啊。这么小的毛病,也拍什么片子。医院乱收费是出了名的,读报看电视就能知道:有个病人一天输血可以达94次,输液量达毫升折合斤;已经死亡的病人居然还能打出15页的收费单。

从医院回来,把医生的话当笑谈说给一个邻居。邻居说,这凶宅里生邪病,邪病不能正治。我知道牛首山有位道行很深的半仙,专治疑难杂症。

邻居是个热心人,没几天就把那半仙约请了来。即使在科学极其发达的今天,请半仙的做法在乡村仍然很流行。最常见的是为了让深夜啼哭的孩子能睡得安稳,就请半仙用黄纸写了《夜哭郎》的老歌谣在乡间村头四处张贴:“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似乎过往的行人念了这歌谣,便把孩子夜啼的毛病带到了远方,而小孩子便能安睡了。

牛首山来的半仙,拿给我几包不黑不白香灰状的东西。我知道那仙药不会顶用,但在邻居的劝说下,盛情难却地服了。我手指头并没见好,胃却难受了好几天。

一天傍晚,我在村西的麦场上散步,附近的老蔡家里来了客人,老蔡的老婆在麦场上抓自家跑出来的鸡。老蔡老婆先前因为琐事跟我发生过一次口角,这时见了我就冷着脸抓鸡,嘴里嘀嘀咕咕地骂:你这死到临头的货,乱跑个啥?

我听了有些不舒服,就提前结束散步,回到屋子里看书。

拇指的伤疼让我的思绪乱成一片,别说是写作,连生活都照顾不来。于是,我决定搬回城里去住。自此老屋便没有了动静,整天锁着满院的凄寂和冷清。

莫非这老屋真像人们说的那样是“凶宅”?我就想,干脆把老屋处理掉算了。就在我回村里张贴出售老屋的广告时,遇到了老铁。老铁当年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因为文化程度低,没有考上行医资格证,被剥夺了行医的权利,不过好多村民还是喜欢找他给看病的。

老铁见了我说,还好吗?

我说,我手指上的伤总不见好,

老铁端起我的手看了看说,啊呀,都胀脓了。

老铁见我神情紧张的样子,安慰说:没大碍。说着,把我带回他家,找来一把孙子削铅笔的刀子,在搪瓷盆里倒了些莲湖二锅头,将削铅笔的刀子在白酒里浸了浸,又用手指蘸了白酒在肿块处摸了又摸,算是消了毒。然后,他拉过我的手。

我怯怯地说:这,行吗?

老铁说:我治过的伤比你这严重多了。

我还要说什么,老铁已经用铅笔刀划破了我拇指上的脓包,一些血水流了出来。有点晕血症的我赶紧闭上了眼睛,只听老铁说,原来是这家伙在作怪。

我睁开眼睛一看,伤口里面是一根细细的沙枣刺。

才过了几天,拇指的伤口处只剩下一个结了疤的黑斑点,可见这次“手术”非常成功。一周后,我的手就能握笔了。现在,我在这幢被人们称为“凶宅”的老屋里已经住了整整三年了,三年里我写了六部中篇小说,十几篇短篇小说。最近,我正着手写一部长篇小说,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沙枣树下的老屋》。

·END·

作者简介

包作军,年11月生,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现任青铜峡市文联党组书记,主席,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已在《朔方》、《短篇小说》等区内外近百家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随笔等作品六百余篇。著有杂文集《杯中窥人》、小说集《骆驼的“罗曼史”》(合著)、散文集《你是黄河我是沙》、《稻花香里》。作品《千年河坛》获得宁夏回族自治区《美丽宁夏》征文一等奖、《稻花香里说地三》获得《文艺众家》“心中有座城”全国散文征文一等奖,二十多篇(次)获得自治区、吴忠市级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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